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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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竟其用也今使悠悠之名複埋於身後則不孝為人子孫之罪何以自逭先祖戶部公命某為家傳曰吾為曾祖伏阙請恤典守之七年竟得之恨未見國史耳汝後必成吾志某坐困一經潦倒白首不足以表章先人之遺緒則先祖之望或幾乎息矣而适與先生有平生之雅於此先生矯矯風節儀表當世獨立而不懼衆非而不頋推其志以達之於其所事誠有不可與流俗人言者噫亦難矣然先生不以其道之孤也所見匹夫匹婦纎介之善猶将進而誘之廣其聲譽以為好善者之勸況乎其言足以尊主安民其道足以濯世厲俗其遇之艱一踬而不振以至於窮老而不悔而其人已死徒幸其名在焉不幸其名之未立又以其子孫之無狀不足以表章先烈而使其名又将至于無所藉以傳則於大君子與人為善之心或者其猶有所未盡也且先太常之可傳不獨在國本一事其尉廣昌也境内有白狼為害則檄於邑城隍之神不數日而禽戮之如捕雛鼠焚妖廟之歲殺人為祭者三而民不驚宋丞相趙忠定公墓在餘幹為守冢方氏所侵公正其侵地為文以祭之雷擊其人于墓道不旋踵此其政績之尤奇者其他所為民興革不可勝數比古循吏尤為卓荦列之谏臣類傳中宜無不可者某非敢以私幹先生也朝廷委詞臣以筆削之任正以其是非明而好惡當耳是非之明好惡之當不在於地在於不沒其實而已先太常之名實暴着于天下已久使其不沒於萬世則先生之職也某何與焉然以某之無狀而使先世之流風餘迹得賴其人以傳以幸寛於不孝之罪戾則是先生由善善惡惡之公而波及於某一家之私某又何心可不知所以感也敬俟杪秋北上泥首以謝并所緝家傳及先侍禦公傳尋送閣學公向承其顧遇因附候一通見希道愚悃臨書惓切 寄鄧參政書 某不肖不能自雕琢為文脂韋滑稽以投時好顧獨喜為古文辭間取古人希夷淡漠之旨泊然而無味者閉戶弦歌之以自排比成文章用自娛樂業與營營者背馳兼禀性迂拙不善随時俗俯仰又絶不喜陰賊讒佞之習見人若此即拂衣起去不問貴賤而今世正多此輩觸手罣足動成觗迕自計此生當屏之深山長與木石為侶猶複不自禁時時出遊南北間以不合時宜之人挾其泊然無味之文輿服不足以動人豐采不足以敬衆積毀竦诮日引月長是以踵接貴人之門望阍趦趄無由自進宜其遊而困困而無所告欣以至於斯也而适遇執事於吳門吳之友曰宋子既庭曰缪子歌起者縷述執事之為人謂能貴而下士士無賢不肖皆得其歡心而其餘賢者禮遇之尤若不及焉卓然不以流俗之見動其中者也且又善子之文曰是百年中所無者子盍往見之夫先生古人也子以古人之道求之庶其有合也已已而相見果然複聞於缪子謂将謀之館人退自忖度以某之才非有所分毫得當於左右者襲碔砆於懷投卞和之門其庸濟乎既而念古之人有杜牧之者當奇章相之節鎮淮南牧之客焉日縱飲從狹斜間遊奇章不問也且日令壯士左右之牧既去始問知其故感泣終其身又有滕元發者館於範文正公家亦豪放不羇文正嘗思規之一日伺其出遊明燭坐室中少頃元發歸長揖問文正讀何書曰漢書又問曰漢高祖何如人範逡巡不對而入此二公者雖不同然即其才能豈有所不如於輕隽之二年少哉然而前輩愛惜人才之至意固有出於尋常萬萬者初非有所責其勞而後待之厚望其報而後禮之殷也且牧之元發倜傥奇偉之士也非二公者容之則孰容之哉今某辱執事之知不後於古人不敢自外竊在下風聞之道路曰屬有小人之言間于左右不敢以辨夫合則留不合則去者某之道固然也豈以疑似之際與瑣瑣者多其辭說哉然而懷不能自已者以執事之知我今而有疑隐忍而就固不可默然而去尤未是也揆之或者之情當無他說直以某為狂不可近爾若以為狂則某固當學聖人之道而習其說矣其狂尚不如前二生雲雲之甚也就使某真狂如前二生者執事将不能容之乎是執事之卓然不惑其賢尚不如奇章文正也於某何有焉或者道路傳之非其真與而執事固未嘗有所過聽與則非愚之所敢知也某今歸矣家貧幸有先世遺書數千卷足自發憤薄田不多妻子尚不知凍餒某何求于人哉特以素蒙執事國士之知卒然辭去萬一世複有好士如奇章文正者起而誤收之俦人之中以不得出于門下為恨者恐亦執事之所恥也故敢以書謝且以為别臨書惶恐 複張鳳陽書 某再拜昨承手翰屬為先太君傳為仆之文為足以發幽而闡微則非愚力所敢任以仆列官史館有表揚幽貞之責若徒工祝辭而譽墓則何文之足傳某捧讀惶悚敢不勉焉竭其驽憊以副知已之望以慰孝子順孫顯揚無已之盛心然伏自思維唐李習之與皇甫持正書謂前漢事迹灼然在人口者以遷固叙述之工於學者悅而習焉其讀之詳也故溫習者事迹彰罕讀者事迹晦讀之踈數在辭之高下而自誇其叙高愍女楊烈婦謂不出班孟堅蔡伯喈下後唐書所記亦悉仍其舊文則其詞之工可知今太夫人節概固不讓此兩婦女者仆才非李翺而門下猥望之以遷固之事以期所以不朽于先人仆竊以為過也緣此逡巡閣筆者數日既感門下見知之甚誼不可以淺陋自外辄按狀撰次錄呈惟左右讀而擇焉抑仆又聞之曾子固求歐陽公為其大父志銘先自為先大夫集叙一書緻謝歐公今所傳者歐之文固精矣而曾公兩文激昂頓挫具有史公家法微歐陽其大父事亦多傳若門下所為家狀及枉書一通文詞茂美叙緻凄惋不啻颉頑子固頋仆無歐陽之筆則太夫人之節烈後之秉史筆者舍門下所自為又奚取也仆拜命之辱因書其所愧并所向往於左右者用以為答 複洪虞鄰書 某自少讀先生行卷便心知向往藏此三十餘年矣長公來承先生不鄙而先惠之書兼賜大集讀之感荷不勝顧其辭旨深博後進淺學茫然如望洋于大河之濱不能涯涘其涯涘也承谕比來有兩淅古文十名家之選所以嘉惠承學意良厚頋竊有疑者不敢不白於左右吾浙固稱文獻之邦自明洪永以來能以古文辭名世至今烜赫人口耳者幾人哉計三百年中無過三四公止耳王子充宋景濂方希哲王陽明是也他如謝方石茅鹿門徐文長諸公猶具體而未醇不足以齊肩於數公之列自浙而推之他省亦猶是也蓋人才之難得也何數百年英靈之聚靳于昔而獨盛于今時又皆出于浙東西一水之間而其數又不啻十人之多至此耶此某所以始承來教竊不能無疑也及展讀終幅雲欲徵某文就選以充其所謂十人之數者於是不覺汗流顔頳舍其所以疑者複而為愧焉某固常有志於古之文矣若姿性驽鈍開卷過目辄眊亡向所習書隔數月視之如未經見以此自詭常得新書讀耳雖於作者之旨稍窺見本原執筆為文時複相近然少年時科舉辍其半中年以後奔走疾患複辍其半所涉獵經傳竊取之以緣飾為文者特其稠雜中工夫什百之一二耳而貧賤也俗下應酬之文字又不能以無所為則其一二存者果可以盡信乎此視古人之并力一向以端攻斯事至于久而後名其家者大不侔也先生誤采其浮名而不知其實之無有使以某文字入選豈不足為門下知言之累哉不但是也且使遠近有識之士讀某之文而妄揣量彼九人者之于文亦如是而已矣其為九人者之于累先生者益不淺也某之所以終疑而且愧者以此然荷先生沖懷下問誼不可令長公虛往因裒次所着數卷附呈可一看置之若不蒙垂諒必欲以煩剞劂則某有瘗筆焚硯而逃耳臨複狂率唯鍳其誠欵勿罪某惶恐再拜 與友人書 昨承注示近着雜文十篇屬加點定仆于文無所谙識兼屢為時義所窘不得一意向古人書偶一開卷意緒茫然如日遊鄉闾小兒間而忽接於長者有道之側神氣塞然不能自勝豈複足以論不朽之業耶辱教惓惓不敢固辭於從者辄竭其愚陋於意有未安亦妄改易數處或疑其太狂率重開罪左右然以仆之愦愦為不辨文之佳惡則可使必欲掩飾聾聩随侪拊拚竊知音之名投時俗之好于義不可且非所以待足下也方今古學陵遲足下憤然興起以作者自期此古人所難前年在金阊與計子甫草往還甫草日為文成必命仆檢定信使反覆再四不倦仆感激其誠亦時有異同不複更存形迹嘗作友說贈之述所以欲相扶而同進于古人之意今甫草稿中多載仆評論足下與同在京師久豈未之見耶既以此待甫草於足下懷有未盡亦誼所不敢出若其無見而好為妄言此在足下諒之耳仆從去夏别後亦時得文十餘篇俟暇時錄呈足下論文精當非如仆之妄言者以仆操斧于大匠之門而劾其區區之誠亦冀足下之轉相報也不備某頓首 投所知詩啓 伏承閣下以某詩為可采特令送上者今抄就彚為一卷如左偕阍人以進或謂某詩多失志悲愁之作方今明良在上五辰時叙百工協和不宜以此渎當路之聽且重見尤矣某應之曰君以哀怨之詩謂必出于衰亂之際而盛世無聞耶昔之聖人雖道溥澤隆而不能必民之皆德已博施濟衆堯舜以為難能班固食貨志載冬時民入居室男女有不得其所者廼相與詠歌自言其傷言三代聖王使民夜作燎火相共男女皆得以其間申其郁積而比興之事起焉今所傳變風變雅者恐不盡周衰以後詩也韓愈謂物不得其平則鳴又曰臯陶鳴虞伊尹鳴商周公鳴周或疑此數人者處盛朝事聖君何不平之有而不愉而怨失事實矣不知伊尹當悔過之前周公居流言之後何得無怨耶特其怨之事有大小其用心公私不同耳今謂盛世之必無怨者是失人生憂樂之正者也然或以某之詩為自傷卑賤而有所憤許不平是又未是也愚自分道之興廢有命故嘗息意無營于世其觸物感發不能自禁而時激為酸楚悲涼之調以寫其不得已之衷此亦詩人之常事而其志或更有存者昔者伯夷傷黃農虞夏之不作悲道衰将餓死采薇自食作為詩義不忍與盜跖同富貴其志正矣然非孔子孰知其非怨耶又孰知其非如匹夫匹婦之自言其傷而有憂天下之志也故有憂天下之志而不與匹夫匹婦同其失所之歎者此伊尹周公伯夷之所同也太史公曰伯夷顔子雖賢得孔子而名益彰然則士非有知已則雖有伊尹周公伯夷憂天下之志其不同于匹夫匹婦之怨者幾希矣伏惟閣下其必有以鑒之其惶恐再拜 湛園集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