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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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相見至於其才其識俱無足取而區區好善之心猶欲自比於幹旄之大夫願先生有以告我而無吝也 荅陳霭公論文書一 琬頓首頓首前在劉比部坐中幸得與足下邂逅既别而比部盛稱足下之文以為不減古人然猶未暇詳也既又遇計子甫草複稱足下所為邊大绶傳等作仆私心向往之至而性疏且?不能摳衣請業自分見絶於左右矣而足下乃從三百裡外辱書殷勤中間稱謂過卑俨若後進之為禮者豈仆所敢當哉仆年弱冠時稍知學為詩歌古文辭亦思奮其頭角以附東南士大夫之後而器識陋劣卒無成就一旦出仕於 朝不習世務數遭轗轲於是年比四十而精氣衰耗頭白齒豁翻然思退不複敢以文學之事與士大夫度長絜大久矣不意足下過采其虛譽謬加推許且又纡其詞曰未讀仆之文究不敢深信夫足下疑仆是也猶幸仆與足下交疏而誼淺耳萬一朝夕過從得盡讀仆之文觀其行事而聽其議論則必且诮之為迂诋之為誕為僞矣夫豈獨疑焉而已乎然竊惟高義不敢不報嘗聞儒者之言曰文者載道之器又曰未有不深於道而能文者仆竊謂此言亦少誇矣古之載道之文自六經語孟而下惟周子之通書張子之東西銘程朱二子之傳注庶幾近之雖法言中說猶不免後人之議而況他文乎至於為文之有寄托也此則出於立言者之意也非所謂道也如屈原作離騷則托諸美人香草登阆風至縣圃以寄其佯狂司馬遷作史記則托諸遊俠貨殖聶政荊卿輕生慕義之徒以寄其感激憤懑者皆是也今足下當浮靡之日獨侃侃持論以為文非明道不可洵乎豪傑之士超越流俗者也而顧以寄托雲雲者當之又謂惟道為有力則仆不能無疑仆嘗徧讀諸子百氏大家名流與夫神仙浮屠之書矣其文或簡鍊而精麗或疏暢而明白或汪洋縱恣逶迤曲折沛然四出而不可禦蓋莫不有才與氣者在焉惟其才雄而氣厚故其力之所注能令讀之者動心駭魄改觀易聽憂為之解頤泣為之破涕行坐為之忘寝與食斯已奇矣而及其求之以道則小者多支離破碎而不合大者乃敢於披猖磔裂盡決去聖人之畔岸而翦拔其藩籬雖小人無忌憚之言亦常襍見於中有能如周張諸書者固僅僅矣然後知讀者之驚駭改易類皆震於其才懾於其氣而然也非為其於道有得也吾不識足下愛其文将遂信其道乎抑以其不合於道遂并排黜其文而不之録乎夫文之所以有寄托者意為之也其所以有力者才與氣舉之也於道果何與哉古人之為文也其中各有所主有假文以明道者有因文以求道者有知文而不知道者足下好古博文孜孜肆志於詞章之學積歲年於此傥又能因之以闚見大道之端倪則雖以仆之陋劣衰耗且将欣然執鞭之不暇如曰吾所寄托皆道也仆未讀足下之文不知其視周張諸書醇疵得失相距幾何而立說雲雲則無乃近於如前之所述儒者之誇辭乎哉故終不能無疑仆之疑足下亦猶足下之疑仆也文雖小技然而其原不深者其流不長古人所以取喻於江海也誠欲進求作者之指要則上之六經三史具在次之諸子百氏下訖唐宋大家諸集亦具在足下習之既久而翫之既熟矣其詳擇而審取焉可也顧舍此不論而區區惟嘉靖隆慶諸君子是詢溯流而忘原非所仰望於足下也意者矜仆之陋劣姑欲借此以少嘗試之耶則仆所不能測知者矣仆過不自量略陳其迂誕之說伏祈賜之教誨敢不唯命是聽琬頓首不宣 荅陳霭公書二 琬啟前倉卒報書媿無以仰副足下之意茲者休沐少暇故願更竭其愚來書論文以明道立說仆一讀再讀歎為知言竊意足下於此必當上述孔孟次陳濂洛關閩之書最下亦當旁采前明薛文清王文成陳公甫羅逹夫諸賢之說為之折衷其異同研晰其醇駁而相與緻辨於微芒疑似之間庶乎於道無負矣而不虞書末乃泛及於晩近諸君子也然則足下之意固不在於道亦止以其文而已如以文言之則大家之有法猶奕師之有譜曲工之有節匠氏之有繩度不可不講求而自得者也後之作者惟其知字而不知句知句而不知篇於是有開而無阖有呼而無應有前後而無操縱頓挫不散則亂辟諸驅烏合之市人而思制勝於天下其不立敗者幾希古人之於文也揚之欲其高歛之欲其深推而遠之欲其雄且駿其高也如垂天之雲其深也如行地之泉其雄且駿也如波濤之洶湧如萬騎千乘之奔馳而及其變化離合一歸於自然也又如神龍之蜿蜒而不露其首尾蓋凡開阖呼應操縱頓挫之法無不備焉則今之所傳唐宋諸大家舉如此也前明二百七十餘年其文嘗屢變矣而中間最卓卓知名者亦無不學於古人而得之羅圭峰學退之者也歸震川學永叔者也王遵岩學子固者也方正學唐荊川學二蘇者也其他楊文貞李文正王文恪又學永叔子瞻而未至者也前賢之學於古人者非學其詞也學其開阖呼應操縱頓挫之法而加變化焉以成一家者是也後生小子不知其說乃欲以剽竊模拟當之而古文於是乎亡矣今足下之言曰無寄托而專求之章法詞令則亦木偶之形支離之音是見後生之剽竊模拟而故為有激之言也由仆觀之非窮愁不能着書古人之文安得有所謂無寄托者哉要當論其工與否耳工者傳不工者不傳也乂必其尤工者然後能傳數千百年而終於不可磨滅也孔子曰言之無文行而不遠夫有篇法又有字句之法此即其言而文者也雖聖人猶取之而足下顧得用支離木偶相鄙薄乎噫何其過論也仆不佞不足與知乎此語狂且直祈賜裁荅琬再頓首 與計甫草論道書 昨相見時足下曾說論語朝聞道一章悤悤未暇往複然不可遂已聊為足下陳之足下謂孔子所聞者非日用常行五倫之道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