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中國之書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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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派而為之,寫意花卉,最有神韻,設色者亦皆鮮雅,家畜、各種禽鳥,詳其飲啄飛止之态,故動作俱有生意。

    宋克善寫竹。

    王冕善寫墨梅。

     宋潦草書有龍盤鳳舞之象,尤精細楷。

    一黍上能作字千餘。

    子隧,精篆隸真草書。

    書法瑞勁溫厚,秀拔雄逸,規矩二王,出入旭素。

    草書如王骥行中原,一日千裡,超澗渡險,不動氣力,雖若不可蹤迹,而馳騁必合程矩。

    解缙小楷精絕,行草亦佳。

    陳獻章書法,得之于心,随筆點畫,自成一家。

    王守仁善行書,得右軍骨,清勁絕倫。

    祝允明天資卓越,臨池之工,指與心應,腕與筆應,其書如綿裹鐵,如印印泥。

    陸深真草行書,如鐵畫銀鈎,遒勁有法,颉頑李邕,而伯仲趙孟頫,一代之名筆。

    黃道周,隸草自成一家。

     文徵明畫,遠學郭熙,近學趙孟頫,而得意之筆,以工緻勝。

    至其氣韻神采,獨步一時。

    少拙于書,刻意臨字,亦規模宋、元;既悟筆意,遞悉棄去,專法晉、唐。

    其小楷雖自黃庭、樂毅中來,而溫純精絕。

    隸書法锺繇,獨步一世。

    徐渭畫花草竹石,皆超逸有緻。

    喜作書,筆意奔放,蒼勁中姿媚躍出。

    陳繼儒山水,氣韻空遠,雖草草潑墨,亦蒼老秀逸。

    書法蘇轼。

    董其昌畫,初學黃公望,後集宋。

    元諸家之長,作山水樹石,煙雲流潤,神氣充足,獨步當時。

    書法,少寸臨摹真迹,至忘寝食;中年,恬入微際,遂自名家;行楷之妙,跨絕一代。

    自謂:“餘書與趙文敏(孟頫)較,各有短長;行間茂密,千字一同,吾不如趙。

    若臨仿曆代,趙得其十一,吾得其十七。

    又趙書因熟得俗态,吾書因生得秀色。

    吾書往往率意;當吾作意,趙書亦輸一籌;第作意者少耳。

    ” 清代二百六十七年,畫家人數,據鄭昶《中國畫學全史》,當在四千三百人以上。

    書家則尚無統計。

    畫家之最著者,有王時敏、王鑒、王原祁、王翚、恽壽平、吳曆、陳洪绶,釋道濟、朱耷、焦秉貞、李鳝、華嵒、羅聘、餘集、戴熙、任熊、任頤等。

    書家之最著者,有姜宸英、劉墉、姚鼐、翁方綱、伊秉绶、楊沂孫、鄧琰、包世臣、何紹基、張裕钊、翁同龢、沈曾植、康有為等。

    書畫兼長者,有嚴繩孫、金農、鄭燮、趙之謙、吳俊卿等。

     王時敏為清初婁東派山水領袖,運腕虛靈,布墨神逸,随意點刷,丘壑渾成,晚年亦臻神化。

    王鑒作山水,沈雄古逸,皴染兼長。

    工細之作,仍能纖不傷雅,綽有餘妍;雖青綠重色,面一種書卷之氣,盎然紙墨間。

    原祁為時敏之孫,所作氣味深淳,中年秀潤,晚年蒼渾。

    王暈為鑒弟子,面天資人功,俱臻絕頂,集南北宗大成,為華亭派領袖。

    以上四人,為清初山水四大家,世稱四王。

     恽壽平寫生,斟酌古今,以徐熙、徐崇嗣為歸,一洗時習,為寫生正派,間寫山水,一丘一壑,超逸高妙,不染纖塵。

    吳曆得王時敏之傳,刻意摹古,遂成大家,為虞山派;其出色之處,能深得唐寅神髓,不襲其北宗面目。

    信奉天主教,嘗遊澳門,其畫亦往往帶西洋色彩焉。

    陳洪绶兒時學畫,便不規規形似。

    所畫人物,軀幹偉岸,衣紋清圓而細勁,爺李公麟,趙孟頫之妙。

    釋道濟山水白成一家,下筆古雅,設想超逸。

    竹石梅蘭均極超妙。

    朱耷畫以簡略勝,其精密者,尤妙絕,山水、花鳥、竹木,均生動盡緻。

    焦秉貞,工人物,其位置之法,自近而遠,由大及小,純用西洋畫法;尤為寫真名家。

    李蟬為揚州八怪之一,以竹石花卉,标新立異,機趣天然。

    華曲寫生,縱逸骀岩,粉碎虛空,種種神趣,無不領取毫端,獨開生面,足與恽壽平并駕,其影響于清代中葉以後之花鳥畫甚大。

    羅聘,作墨梅、蘭竹、人物、佛像,皆頗奇古淵雅,有鬼趣圖傳世。

    戴熙帥法王翚,極有工力;雖落筆稍闆,而一種靜雅之趣,即寓其間。

    任熊工畫人物,衣褶如銀鈎鐵畫,直入陳洪绶之室,而獨開生面。

    任頤花卉,喜示宋人雙鈎法;山水人物,無所不能,兼善白描傳神。

     姜宸英善行楷,梁同書推為清朝第一,謂:“好在以自己性情,合古人神理,初視之,若不經意,而愈看愈不厭,亦其胸中書卷浸淫醞釀所緻。

    ”劉墉初師董其昌,繼由蘇轼以窺閣帖,晚乃歸于北魏碑志。

    用墨特為豐肥,而意興學識,超然塵外。

    姚鼐借經倪瓒,上窺晉、唐,力避當時最風行之趙。

    董一派柔潤習氣,姿媚之中,有堅蒼骨氣。

    翁方綱終身學歐、虞,緻力甚深。

    伊秉绶各體書皆工,而尤長于八分,掃除當時闆滞之習氣,而别開清空高邈之境界。

    用顔真卿作真書法作八分,用漢人作八分法寫顔體,為秉绶獨得之秘。

    楊祈孫以輕描淡掃之筆勢作篆,是其創格。

    鄧琰作篆,宗二李,而縱橫閩辟之妙,則得之史籀,稍參隸意。

    分書遒麗淳質,變化不可方物,結體嚴整,而渾融無迹。

    真書參篆分法。

    草書筆緻蘊藉,無五季以來俗氣。

    包世臣取法鄧琰,用筆更方。

    何紹基師沽顔真卿,而有一種翩翩欲仙之姿态,分書尤空靈灑脫。

    張裕钊書,高古渾穆,點畫轉折,皆絕痕迹,而得态逋峭特甚。

    翁同龢亦師法顔真卿,而參入北碑體勢。

    沈曾植書,專用方筆,翻覆盤旋,奇趣橫生,康有為書法,出自北碑,而筆參篆分,倜傥多姿。

     嚴繩孫山水、人物、鳥獸、樓台、界畫,罔不精妙。

    精書法,善八分。

    金農善寫梅竹,畫馬,寫佛像,布置花木,奇柯異葉,設色尤異。

    書法用筆方扁,特富逸氣。

    鄭燮善寫蘭竹,随意揮灑,蒼勁絕倫;行書,雜糅篆分,恢詭有緻。

    趙之謙,畫筆随意揮灑,古意盎然;書法出自北碑,而以宛轉流麗之筆寫之。

    吳俊卿喜摹石鼓文,作花卉竹石,雄健古厚,有金石氣。

    行書亦參籀筆,古勁可喜。

     民元以來,公私美術學校,次第設立,均以歐洲畫法為主體。

    工具既已不同,而方法從寫實入手,以創作為歸,與舊式之以摹仿古人為惟一津梁者,亦異其趣。

    各校之兼設國畫科者,亦頗注意于溝通中西之道,尚在試驗時期也。

    普通學校及專門學校之學生,以兼習西文之故,常用鉛筆。

    鋼筆草寫國文,則毛筆作書之機會,為之減少。

    中小學中,雖尚有書法課程,而為他課所奪,決不能如往日私塾之熟練矣。

     就普通狀況而言,将來善書,善畫者之人數,必少于往日,蓋無疑義。

    惟數千年演進之國粹,必有循性所近,而專緻力于此者,以取多用宏之故,而特辟一種新境界,非無望也。

     結論 綜三時期而觀之,最初書、畫同狀,書之象形,猶實物畫也;指事,猶圖案畫也。

    及其漸進,畫以緻飾之故,漸趨于複雜而分化;書以緻用之故,漸趨于簡略而一緻。

    如古代惟有幾何式圖案,至漢代浮雕,已具人物、神怪、宮室、器物、鳥獸、草木之屬;至晉以後,則每一種漸演為專長,而且産生最繁複之山水畫,此畫之日趨于複雜與分化也。

    書法,在甲骨文及鐘鼎文上,象形文已多用簡筆,漸與圖畫不同;由古文而小篆,由篆而分,由分而楷、行,省略更多,此趨于簡略也。

    周季,各國文字異形,及秦,而有同書文字之制;六朝碑,别字最多,及唐,而有幹祿字書,五經文字以整齊之,此漸趨于一緻也。

    是為書。

    畫分途之因。

    及其最進,則緻飾與應用之書畫,自成一類,而别有自由表現之體,于是書畫又互相接近。

    例如漢以前,以人物畫為主要,而且注重模範人物,含有教育之作用,六朝以後,偏重釋、道,則顯然為宗教之關系。

    唐以後,偏重山水及花鳥,更于寫實以外,特創寫意一派;于著色以外,特創水墨一派。

    于是極工緻極秾豔之圖畫,當然與書法相離益遠,自顯其獨到之優點;而寫意及水墨等派,則完全以作書者作畫,亦即以作畫者作書,而書畫又特别接近矣。

    要之,中國書畫,均以氣韻為主,故雖不諱摹仿,而天才優異者,自能表現個性,不為前人所掩。

    且苟非學問胸襟,超出凡近,而僅僅精于技術者,雖有佳作,在美術工藝上當認其價值,而在中國現代書畫上,則不免以其氣韻之不高而薄視之。

    此亦中國書畫上共通性之一,而在近代始特别發展者也。

     附志此篇多取材于佩文齋《書畫譜》、日本大村西屋氏《中國美術史》(陳彬稣譯本)、鄭昶《中國畫學全史》、包世臣《藝舟雙楫》、康有為《廣藝舟雙揖》、沙孟海《近三百年書家》等。

    因所引太多,且間有點竄,故篇中并不逐條注所自出,特志于此,以免掠美。

    又此篇以國文起草,英譯出林語堂先生手,謹志感謝。

     193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