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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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 合肥菊花很好,花大,棵矮,葉肥厚而顔色深。

    招待所廊前所放的菊花都可稱為名種。

    金寨路邊有賣菊花的攤子,獅子頭、綠菊、金背大紅,每盆均索價三元。

    這樣的價錢在北京是買不到的(我想還可以還價)。

    大概合肥的土質、氣候對菊花很相宜。

     合肥多冬青樹,甚高大,紫灰色的小果子累累結滿一樹。

    出合肥,公路兩側多植冬青。

    以冬青為公路的林蔭樹,我在别的省還沒有見過。

    自屯溪至黟縣,路邊盡植烏桕,通紅的葉子。

    沿路有茶山、竹山。

    屯溪附近小山上有油茶,正紛紛地開着白花。

    問之本地人,雲是近年所推廣。

    有幾個縣大面積種植了油菜。

    大概安徽人是吃菜子油的,能吃得慣茶油麼? 屯溪 到屯溪,住華山賓館的三江樓。

    三江者:自鎮海橋以西為橫江;橋東為與橫江成直角,南北向者率河。

    率河,直河也。

    又東,則為新安江。

    走到陽台上,三江在望。

    接待站的同志囑為賓館寫字,即為書“三江一望”隸書大橫幅。

    三江水皆清淺,兩岸早晚都有婦女捶衣,棰聲清越。

     到屯溪,主要目的是看看一條老街。

    據說這本是一條明代的街,因遭匪掠,街盡毀于火,現在的老街是清代重建的,但規模還是老樣子。

    街不寬,有一段兩邊店鋪的風火牆尖幾欲相接,但因禁車輛通行,故很安靜。

    店鋪中有放迪斯科音樂的,音量不大,不吵人。

    小小一條街有幾家賣文房四寶、古玩瓷器的,使這條街有頗濃的文化氣息。

    雜貨店中賣桂元、荔枝,黃山小胡桃尤其多。

    有一家醬園,醬油、醋都放在敞蓋的缸裡。

    有一家相當大的藥店,放藥的抽屜的位置很高,看樣子是一家老藥店了,藥香直飄到街上。

    這雖是重建的街,但黑瓦白牆,猶存舊制,漫步街頭,可以感受到一些曆史氣氛,比花了重赀新造的什麼“宋街”之類的假古董要有意思。

     歙縣 歙縣谯樓的門洞是方的,兩邊各豎十二根巨大的木柱,柱皆向外傾側,塗紅漆,上建樓,甚寬廣。

    這樣的建築别處未見過,——一般的鐘樓鼓樓都是發券的拱形門洞。

    本地即稱這座建築為“二十四根柱子”。

     “許國石坊”在正街中心,本地人叫做“八角牌坊”。

    牌基為長方形,實為兩座同樣的牌坊而左右連接,形制很特别,據說這樣的石坊中國隻有兩座,為全國重點文物。

    石坊有橫額兩道。

    上面一道大書“大學士”,下面一道寫的是“少保兼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許國”,皆陰刻塗黑漆。

    字極端正,或雲為董其昌書。

    許國事迹待考。

    石坊柱子是方形的,四面都刻了獅子,頗生動,兩側的獅子是倒立的。

    倒立的石獅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石坊為“黟縣青”所斫治。

    黟縣青石多大材,硬度宜于雕鑿,而又堅緻不易風化,是造牌坊的好材料。

    皖南多石牌坊,牌坊大都是“黟縣青”。

     歙縣是我的老家所在。

    在合肥,我曾戲稱我是“尋根”來了。

    小時候聽祖父說:我們本是徽州人,從他起往上數,第七代才遷居至高郵。

    祖父為修家譜,曾到過歙縣。

    這家譜我曾見過,一開頭是汪華的像。

    汪華大概是割據一方的豪俠,後來降了唐,受李淵封為越國公。

    “越國公”在隋唐之際是很高的爵位,隋炀帝時的司空楊素就被封為越國公。

    他在當地被稱為“汪王”,甚至稱之為“汪王大帝”。

    據說汪家的老祠堂很大,叫做“汪王廟”。

    一說汪華降的是南唐,非李唐。

    我問徽州人,汪家老祠堂還在麼?答雲:早沒有了,早年還能拾到一些殘磚斷瓦。

    汪家是歙縣第一大姓,我在徽州碰到好幾位姓汪的。

    我站在歙縣的大街上,想:這是我的老家,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情。

    慎終追遠,是中國人抹不掉的一種心态。

    而且,也似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