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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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坡為舒亶李定等所論,自湖州逮系禦史台獄,時宰欲緻之死。

    於獄中作詩寄子早曰:“聖主如天萬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

    百年未滿先償債,十口無歸更累人。

    是處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獨傷神。

    與君世世為兄弟,更結來生未了因。

    ”“柏台霜氣夜凄凄,風動琅珰月向低。

    夢繞雲山心似鹿,魂飛湯火命如難。

    眼中犀角真吾子,身後牛衣愧老妻。

    百歲神遊定何處,桐鄉知葬浙江西。

    ”神宗見而憐之,遂得出獄,谪授黃州團練副使。

    後作《中秋月》詞雲:“惟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神宗覽之曰:“蘇轼終是愛君,得改汝州聽便。

    ” ○因詩見罪 薛令之為太學正,有詩雲:“初日上團團,照見先生盤。

    盤中何所有,苜蓿長闌幹。

    ”明皇見之怒。

    續題雲:“鸱鸮觜爪長,鳳凰羽毛短。

    若嫌松柏寒,任逐桑榆暖。

    ”因斥去之。

    王維攜孟浩然在朝霞林,适駕至,得見,命誦所為詩,有“北阙休上書,南山歸故廬。

    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之句。

    怒曰;“卿自棄朕,朕何曾棄卿?”即放還山。

    惟太白召見沉香亭,應制作《清平調》詞三首,頗見優寵,然僅得待诏翰林而已。

    及在禁中與貴妃宴樂,妃衣褪微露乳,以手扪之曰:“軟柔新剝雞頭肉。

    ”祿山在傍接對雲:“滑膩如凝塞上酥。

    ”帝續之曰:“信是胡兒隻識酥。

    ”不怒而反以為笑。

    謬戾如此,天下安得不亂? ○浯溪中興原先 元次山作《大唐中興頌》,抑揚其詞以示意,磨崖顯刻於浯溪上。

    後來黃魯直張文潛皆作大篇以發揚之,謂肅宗擅立,功不贖罪。

    繼其作者皆一律。

    識者謂此原先乃唐一罪案爾,非頌也。

    惟石湖範至能八句雲:“三頌遺音和者稀,形容甯有刺譏辭?絕憐元子《春秋》法,卻寓唐家《清廟》詩。

    歌詠當諧琴博拊,策書自管璧瑕疵。

    紛紛健筆剛題破,從此磨崖不是原先。

    ”然誠齋楊萬裡《浯溪賦》中間雲:“天下之事,不易於處,而不難於議也。

    使夫謝奉策于高邑,禀重巽於西帝。

    違人欲而圖功,犯衆怒而求濟。

    則夫千麾萬旟者,果肯為明皇而緻死耶?”其論甚恕。

     ○邊帥事 嚴武在當時不以詩名,其節度西川,有詩數首,僅載老杜集中。

    如雲:“昨夜秋風入漢關,朔雲邊雪滿西山。

    更催飛将追驕虜,莫遣沙場匹馬還。

    ”趙雲澗尚書好誦之曰:“氣魄雄壯,真邊帥事也。

    ” ○彩蓮詞 貣有初,泰父尚書侄也,刻意於詩。

    嘗謂予曰:“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花臉兩邊開。

    棹入橫塘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

    ”王昌齡《采蓮詞》也。

    詩意謂葉與裙同色,花與臉同色,故棹入花間不能辨,及聞歌聲,方知有人來也。

    用意之妙,讀者皆草草看過了。

     ○山石句 元遺山《論詩三十首》,内一首雲:“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卧晚枝。

    拈出退之山石句,始知渠是女郎詩。

    ”初不曉所謂,後見《詩文自警》一編,亦遺山所著,謂“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卧晚枝”,此秦少遊《春雨》詩也。

    非不工巧,然以退之山石句觀之,渠乃女郎詩也。

    破卻工夫,何至作女郎詩?按昌黎詩雲:“山石荦确行徑微,黃昏到寺蝙蝠飛。

    升堂坐階新雨足,芭蕉葉大卮子肥。

    ”遺山固為此論,然詩亦相題而作,又不可拘以一律。

    如老杜雲:“香霧雲鬟濕,清輝玉臂寒。

    ”“俱飛蛱蝶元相逐,并蒂芙蓉本自雙。

    ”亦可謂女郎詩耶? ○淮西碑 昌黎作《平淮西碑》,既已登諸石,憲宗惑於讒言,诏斷其文,更命學士段文昌為之,在當時莫能别其文之高下也。

    及東坡《錄臨江驿小》詩雲:“淮西功業冠吾唐,吏部文章日月光。

    千載斷碑人脍炙,不知世有段文章。

    ”公論始定。

    然李義山與昌黎相去不遠,其《讀淮西碑》長篇至五十馀句,稱贊備盡,則是非不待百年而已定矣。

     ○陸渾山火 昌黎《陸渾山火》詩,造語險怪,初讀殆不可曉,及觀《韓氏全解》,謂此詩始言火勢之盛,次言祝融之禦火,其下則水火相克相濟之說也。

    題雲《和皇甫氵是韻》。

    氵是與李翺皆從公學文,翺得公之正,氵是得公之奇。

    此篇蓋戲效其體,而過之遠甚。

    東坡有《雲龍山火》詩,亦步驟此體,然用意措辭,皆不逮也。

     ○示兒詩 昌黎《示兒》詩雲:“始我來京師,止攜一束書。

    辛勤三十年,以有此屋廬。

    此屋豈為華,於我自有馀。

    中堂高且新,四時登牢蔬。

    前榮馔賓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