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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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曲,年深兼欲忘京華。

    忠州且作三年計,種杏栽桃拟待花。

    "前後單行,中間成對,此六句律正體也。

    《櫻桃花下招客》雲:"櫻桃昨夜開如雪,鬓發今年白似霜。

    漸覺花前成老醜,何曾酒後更颠狂。

    誰能聞此來相勸,共泥春風醉一場。

    "此前四句作兩聯,末二句不對也。

    《蘇州柳》雲:"金谷園中黃袅娜,曲江亭畔碧婆娑。

    老來處處遊行遍,不似蘇州柳最多。

    飛絮拂頭條拂面,使君無計奈春何!"此前二句作對,後四句不對也。

    《闆橋路》雲:"梁苑城西二十裡,一渠春水柳千條。

    若為此地今重過,十五年前舊闆橋。

    曾共玉顔橋上别,不知消息到今朝。

    "此通首不對,而亦編在六句律詩中,又一體也。

    七言律《贈皇甫朗之》一首:"豔陽時節又蹉跎,遲暮光陰複若何?一歲中分春日少,百年通計老時多。

    多中更被愁牽引,少裡兼遭病折磨。

    賴有銷憂治悶藥,君家醇酎我狂歌。

    "此以第五六句頂第三四句說下,又一體也。

    蓋詩境愈老,信筆所之,不古不律,自成片段,雖不免有恃老自恣之意,要亦可備一體也。

     香山《長慶集》以諷谕、、感傷三類分卷,而古調、樂府、歌行各體,即編於三類之内;後集不複分此三類,但以格詩、律詩分卷。

    古來詩未有以"格"稱者,大曆以後始有。

    "齊、梁格"、"元和格",則以詩之宗派而言;"辘轳格"、"進退格",則律詩中又增限制,無所謂"格詩"也。

    茲乃分格、律二種,其自序謂"迩來複有格律詩"。

    《洛中集記》亦曰:"分司東都以來,賦格律詩凡八百首。

    "《序元少尹集》亦曰:"著格詩若幹首,律詩若幹首。

    "是"格"與"律"對言,實香山創名。

    此外亦無有人稱格詩得。

    既以"格"與"律"相對,則古體詩、樂府、歌行俱屬格詩矣。

    而俗本於後集十一卷之首格詩下,複系"歌行、雜體"字樣,是直以格詩又為古詩中之一體矣。

    汪立名辨之甚晰。

     香山詩恬淡之趣,多得之于陶、韋。

    其《自吟拙什》雲:"時時自吟詠,吟罷有所思。

    蘇州及彭澤,與我不同時。

    此外複誰愛?惟有元微之。

    "又《題浔陽樓》雲:"常愛陶彭澤,文思何高玄。

    又怪韋蘇州,詩情亦清。

    "此可以觀其越向所在也。

    晚年自其,但道其意所欲言,無一雕飾,實得力於二公耳。

     集中有《效陶潛體詩十六首》,又有《别韋蘇州》一首。

    按香山自叙:"年十四五時,遊蘇、杭間,見太守甚尊,不得從遊宴之列。

    "則於左司年輩本不相及,何得有辭别之作?此詩必非香山所作,或他人詩攙入耳。

     唐人五言古詩,大篇莫如少陵之《北征》,昌黎之《南山》。

    二詩優劣,黃山谷已嘗言之。

    然香山亦有《遊王順山悟真寺》一首,多至一千三百字,世顧未有言及者。

    今以其詩與《南山》相校,《南山詩》但亻龍侗摹寫山景,用數十"或"字,極力刻畫;而以之移寫他山,亦可通用。

    《悟真寺》詩,則先寫入山,次寫入寺;先憩賓位,次至玉像殿,次觀音岩,點明是夕宿寺中。

    明日又由南塔路過藍谷,登其巅;又到藍水環流處,上中頂最高峰,尋谒一片石、仙人祠;回尋畫龍堂,有吳道子畫、褚河南書。

    總結登曆,凡五日。

    層次既極清楚,且一處為一處景物,不可移易他處。

    較《南山詩》似更過之。

    又《北征》、《南山》皆用仄韻,故氣力健舉;此但用平韻,而逐層畏叙,沛然有馀,無一語冗弱,覺更難也。

    而詩人不知,則以香山有《長恨》、《琵琶》諸大篇脍炙人口,遂置此詩於不問耳。

     《長恨歌》自是千古絕作。

    其叙楊妃入宮,與陳鴻所傳選自壽邸者不同,非惟懼文字之禍,亦諱惡之義,本當如是也。

    惟方士訪至蓬萊,得妃密語歸報上皇一節,此蓋時俗訛傳,本非實事。

    明皇自蜀還長安,居興慶宮,地近市廛,尚有外人進見之事。

    及上元元年,李輔國矯诏遷之於西内,元從之陳玄禮、高力士等,皆流徙遠方,左右近侍,悉另易人。

    宮禁嚴密,内外不通可知。

    且鴻傳雲:上皇得方士歸奏,其年夏四月,即晏駕。

    則是寶應元年事也。

    其時肅宗卧病,輔國疑忌益深,關防必益密,豈有聽方士出入之理!即方士能隐形入見,而金钗、钿盒,有物有質,又豈馭氣者所能攜帶?此必無之事,特一時俚俗傳聞,易於聳聽,香山竟為詩以實之,遂成千古耳。

     《琵琶行》亦是絕作。

    然身為本郡上佐,送客到船,聞鄰船有琵琶女,不問良賤,即呼使奏技,此豈居官者所為?豈唐時法令疏闊若此耶?蓋特香山借以為題,發抒其才思耳。

    然在鄂州,又有《夜聞歌者》一首雲:"歌罷繼以泣,泣聲通複咽。

    尋聲見其人,有婦顔如雪。

    借問誰家婦,歌泣何凄切?一問一沾襟,低眉終不說。

    "則聞歌覓人,竟有其事,恬不為怪矣。

     香山曆官所得俸入多少,往往見於詩。

    為校書郎雲:"俸錢萬六千,月給亦有馀。

    "尉雲:"吏祿三百石,歲晏有馀糧。

    "京兆戶曹參軍雲:"俸錢四五萬,月可奉晨昏。

    廪祿二百石,歲可盈倉。

    "江州司馬雲:"官品至第五,俸錢四五萬。

    "太子賓客分司雲:"俸錢七八萬,給受無虛月。

    "刑部侍郎雲:"秋官月俸八九萬。

    "太子少傅雲:"月俸百千官二品,朝廷雇我作人。

    "刑部尚書緻仕雲:"半俸資身亦有馀。

    "又雲:"俸随日計錢盈貫,祿逐年支歲滿。

    "又有詩雲:"壽及七十五,俸г五十千。

    "此可當《職官》、《食貨》二志也。

     香山詩不惟記俸,兼記品服。

    初為校書郎,至江州司馬,皆衣青綠。

    有《春去》詩雲"青衫不改去年身",《寄微之》雲"折腰俱老綠衫中",及《琵琶行》所雲"江州司馬青衫濕",是也。

    行軍司馬則衣绯,有《寄李景儉唐鄧行軍司馬》雲:"四十著绯軍司馬"。

    為刺史,始得著绯。

    有《忠州初著绯答友人》詩,有《謝裴常侍贈绯袍魚袋》詩。

    由忠州刺史除尚書郎,則又脫绯而衣青。

    有詩雲:"便留朱绂還鈴閣,著青袍侍玉除。

    "時微之已著绯,故贈詩雲:"笑我青袍故,饒君茜绶殷。

    "及除主客郎中知制诰、加朝散大夫,則又著绯,而微之已衣紫,故贈詩雲:"我朱君紫绶,猶未得差肩。

    "除秘書監,始賜金紫。

    有《拜賜金紫》詩雲:"紫袍新秘監,白首舊書生。

    "太子少傅品服亦同。

    故詩雲:"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