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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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夫詩者,衆妙之華實,六經之菁英。

    雖非聖功,妙均于聖。

    彼天地日月,元化之淵奧,鬼神之微冥,精思一搜,萬象不能藏其巧。

    其作用也,放意須險,定句須離,雖取由我衷,而得若神授[1]。

    至如天真挺拔之句,與造化争衡,可以意冥,難以言狀,非作者不能知也。

    洎西漢以來,文體四變,将恐風雅寖泯,辄欲商較以正其源。

    今從兩漢已降,至于我唐,名篇麗句,凡若幹人,命曰《試式》,使無天機者坐緻天機。

    若君子見之[2],庶幾有益于詩教矣[3]。

     明勢 高手述作,如登荊[4]、巫,觌三湘、鄢、郢山川之盛,萦回盤礴,千變萬态。

    文體開阖作用之勢。

    或極天高峙,崒焉不群,氣騰勢飛,合沓相屬。

    奇勢在工。

    或修江耿耿,萬裡無波,欻出高深重複之狀[5]。

    奇勢互發。

    古今逸格,皆造其極妙矣。

     明作用 作者措意,雖有聲律,不妨作用,如壺公瓢中自有天地日月。

    時時抛針擲線,似斷而複續,此為詩中之仙。

    拘忌之徒,非可企及矣[6]。

     明四聲 樂章有宮商五音之說,不聞四聲。

    近自周颙、劉繪流出,宮商暢于詩體,輕重低昂之節,韻合情高,此之未損文格。

    沈休文酷裁八病,碎用四聲,故風雅殆盡。

    後之才子,天機不高,為沉生弊法所媚,懵然随流,溺而不返。

     詩有四不 氣高而不怒,怒則失于風流;力勁而不露,露則傷于斤斧;情多而不暗,暗則蹶于拙鈍[7];才贍而不疎,疎則損于筋脈。

     詩有四深 氣象氤氲,由深于體勢;意度盤礴,由深于作用;用律不滞,由深于聲對;用事不直,由深于義類。

     詩有二要 要力全而不苦澀,要氣足而不怒張。

     詩有二廢 雖欲廢巧尚直,而思緻不得置;雖欲廢言尚意,而典麗不得遺。

     詩有四離 雖有道情,而離深僻;雖用經史[8],而離書生;雖尚高逸,而離迂遠;雖欲飛動,而離輕浮。

     詩有六迷 以虛誕而為高古;以緩慢而為澹濘[9];以錯用意而為獨善;以詭怪而為新奇;以爛熟而為穩約;以氣少力弱而為容易[10]。

     詩有七至[11] 至險而不僻;至奇而不差;至麗而自然;至苦而無迹;至近而意遠;至放而不迂;至難而狀易[12]。

     詩有七德[13] 一識理;二高古;三典麗;四風流;五精神;六質幹;七體裁。

     詩有五格 不用事第一;已見評中。

    作用事第二;已見評中。

    其有不用事而措意不高者,黜入第二格。

    直用事第三;其中亦有不用事而格稍下,貶居第三。

    有事無事第四;比于第三格中稍下,故入第四。

    有事無事,情格俱下第五。

    情格俱下[14],可知也。

     李少卿并古詩十九首 評曰:西漢之初,王澤未竭,詩教在焉。

    昔仲尼所删《詩》三百篇,初傳蔔商,後之學者,以師道相高,故有齊、魯四家之目。

    其五言,周時已見濫觞,及乎成篇,則始于李陵、蘇武。

    二子天予真性,發言自高,未有作用。

    《十九首》辭精義炳[15],婉而成章,始見作用之功,蓋東漢之文體[16]。

    又如‘冉冉孤生竹'、‘青青河畔草',傅毅、蔡邕所作。

    以此而論,為漢明矣[17]。

     邺中集 評曰:邺中七子,陳王最高。

    劉桢辭氣偏[18];王得其中[19],不拘對屬,偶或有之,語與興驅,勢逐情起,不由作意[20],氣格自高,與《十九首》其流一也[21]。

     文章宗旨 評曰:康樂公早歲能文,性穎神徹,及通内典,心地更精。

    故所作詩,發皆造極,得非空王之道助邪?夫文章,天下之公器,安敢私焉?曩者嘗與諸公論康樂為文,真于情性,尚于作用,不顧詞彩,而風流自然。

    彼清景當中,天地秋色,詩之量也;慶雲從風,舒卷萬狀,詩之變也。

    不然,何以得其格高、其氣正、其體貞、其貌古、其詞深、其才婉、其德容[22]、其調逸、其聲諧哉[23]?至如《述祖德》一章,《拟邺中》八首,《經廬陵王墓》、《臨池上樓》,識度高明,蓋詩中之日月也,安可扳援哉?惠休所評‘謝詩如芙蓉出水',斯言頗近矣。

    故能上蹑《風》、《騷》,下超魏、晉。

    建安制作,其椎輪乎? 用事 評曰:詩人皆以征古為用事[24],不必盡然也。

    今且于六義之中,略論比興:取象曰比,取義曰興,義即象下之意。

    凡禽魚草木、人物名數,萬象之中義類同者,盡入比興,《關雎》即其義也。

    如陶公以‘孤雲'比‘貧士';鮑照[25]以‘直'比‘朱絲'[26],以‘清'比‘玉壺'[27]。

    時人呼比為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