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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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不……」 他攫住她的嘴吻她,那吻像乾草原點起來的火,直燒到兩人身上。

    宛若的一雙手終於把他摟住了,她老早想這麼做了,纏住他結實的腰圍,把他抱在身上,像抱住一個屬於自己親愛的東西。

     她把舌尖探入他的嘴裡——這也是學他的,第一次他便是這樣的吻她。

    男人的口底深處,有一種神秘誘人的氣味,她貪心的吮他,吻他,嘗那從來沒有嘗過的滋味。

    太醉人了,像小孩子玩火,一次比一次燒得猛烈,一次比一次還要亢奮。

     她騰出一隻手,遊移進入李棄的衣内,他的乳尖挺著,啄著她柔嫩的掌心。

    她完全是天真未鑿的動作,充滿自然的挑逗性,撫揉他的胸肌,不知其嚴重後果。

     但是李棄知道,他附在她耳邊喘息道:「宛若,你的動作會把男人變成野獸,除非你已經打定了主意,否則……否則……」 他的話力道很大,一起把兩人從雲端掉回現實,她僵在那兒,他也僵在那兒,都是痛苦僵硬的姿勢。

     宛若把頭轉過一側去,顫聲道:「你為什麽要來找我?你不該來!你明知道你這是在作弄我,我都——我都快要和别人結婚了。

    」 李棄久久凝視她。

    「你在做胡塗事。

    」 「不要這麽說!!這是我想要的,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宛若哀怨地申辯。

     「你的選擇是錯的——這個對象不适合你,」他堅定地說,擡頭趁著月光四下裡看著。

    「厚重的家具,灰黯的布置,老太太似的房間……」他搖著頭。

    「這個家庭也不适合你,這種刻闆陳舊的氣氛會把你的生命力一點一點的侵蝕掉,你在罐頭盒裡生活太久了,你需要飛向開闊的天空——就像那耳環。

    」 什麽耳環?宛若不知道李棄在說什麽,但是他的一番話太令人驚心了,她在他懷裡掙紮,無助地低喊:「你快走,你快走吧。

    」 李棄定了片刻,然後拉過她的手,把一樣小東西放入她手裡。

     那是一隻耳環,是她母親的清水珠。

     她恍惚地感到疑惑,這隻耳環他不是還她了嗎?而李棄已在她唇上深深一吻,溫柔地保證,「我還會回來找你。

    」 他沒有聲息地翻過陽台,就此走了。

     宛若躺在那兒,拳頭茫然握著,全身像一個哽噎住了的哭聲。

    她沒有告訴李棄,明天她就要結婚了。

     ☆☆☆ 碎花紙包裡是一對銀鳥,綠松石嵌著翅膀,紅琉璃做了眼睛,鳥喙仰得高高的,閃閃振翅要飛向天空去。

     它們在她的首飾盒裡悶了七天——那天從一線棱回來,忙亂中并沒有查看,就把碎花紙包收入化妝台的抽屜去了。

    她母親的清水珠昨晚才回到她手裡,而這對銀鳥耳環今天才見了天日…… 宛若獨坐鏡前,滿身是重重疊疊繁複绮麗的白紗,她像坐在雪堆裡,有雪的那種冷冷清清的感覺。

    然而窗外是明麗的八月天,苗家裡外一片的活潑熱鬧,參加婚禮來的車子排在街道兩旁,客人則擠在院子和客廳裡。

    都因宛若堅持要提早婚期,苗家好不容易設法重做了安排,造成許多不便,但是大喜之日,仍舊十分的高興。

     這是她要的,她堅信會讓自己幸福快樂的選擇——但不知怎地,心中感到那樣的空洞和凄恻! 她聽見立芝登登爬上樓來,一邊高喊:「上教堂的時候到了,我去通知新娘子!」 宛若身子震了震,嘴唇開始發抖。

    她把那對銀鳥耳環握在心口上,雙眼忽然充滿了淚水。

     她感覺銀鳥撲著翅膀飛走了,她人卻還在這裡。

     再見,李棄。

     ☆☆☆ 李棄再也沒辦法睡下去,整棟屋子鬧烘烘地,活像他死了十五年的祖父還了魂,又回到老家似的。

    隔著上了年代的牆磚木頭,還聽得到老藤根在大廳的吆喝,李棄隐約想起來,祭祖的日子到了,舊宅照例要找批人過來打掃整理一番的。

     李棄躺著,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擱在胸前,慢慢想到昨晚,同一個部位,也有一隻手,柔柔地按在那兒……宛若的手。

    那部位觸電似的微微發麻起來,他的身軀起了一種痛楚而甜蜜的感覺,他的心,卻是幽幽地快樂著。

     他在那股氣氛中耽溺著不起床,直到老藤根搖搖擺擺上樓來踢他的房門。

     「小王八蛋,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賴在床上,你混呀你!」老藤根跟了他祖父一輩子,說話罵人學會一口官腔,越老越辛辣。

    他喊李棄,也完全照他祖父在世的叫法。

     李棄隻好起來,棉背心外套了件瀝青色的襯衫,一邊卷袖子,一邊下樓。

    老藤根則已經在屋子的另一頭指揮工人了。

    李棄到廚房揀了一個老藤根蒸熟的粗饅頭,啃著走到大廳。

     大廳亂七八糟堆著水桶、掃把、梯子這些清潔工具,李棄在亂陣裡走,已經夠小心了,還是一腳踢翻了一桶水,把躺在地闆上一份當日的早報給淹了。

     他咒罵一聲,趕過去搶救那份報紙,刊頭下一則鮮紅顯目的結婚啟事,流彈一樣射進他的眸子。

    他愣了一愣,然後鎮靜地把報紙拿近來看清楚。

     謹詹於八月十二日為長男立凡與陽山蔺晚塘先生令長女宛若小姐 於聖光堂舉行結婚典禮…… 她要結婚了,李棄心忖,她還是要嫁苗立凡,就在今天。

    李棄慢慢把報紙擱在一張花梨幾案,走到大門外。

    太陽滾燙地曬在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