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好施小惠恒招禍 急為偷生反喪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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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閑走,行至十字路口,見一夥人圍繞喧嚷。

    汪十五捱近看時,街心裡一個漢子,帶着半醉指手畫腳,在那裡大罵。

    街側首一個小厮,披着發,帶哭帶說的分辯,滿街撒的蔥菜。

    汪十五問旁人道:“這是甚地緣故?”鄰人悄悄道:“恁星星一些小事,倚官托勢地在此欺人。

    這人拿一文錢與小厮買蔥,定要找一株菜。

    小厮道:‘一文錢交易,能有幾多利息,再拿一株菜去,豈不連本送了?’ 抵死的沒有與他,兩下争鬧起來。

    這小厮尊臉上受了幾下,又将他蔥擔兒撒散滿地,衆人打攢攢勸他,兀自不肯罷手。

    ” 汪十五又問道:“這漢子是兀誰,敢恁地無狀?”鄰人道:“他是本縣庫吏的……“汪十五也不待說完,跨一步向前,分開人叢,便喝道:“小厮們小本經營,有甚大賺錢?爾将他貨物壞了,又打得恁地模樣,你不省的交易不成,兩物現在的話哩?”那漢大怒道:“汝是甚村鳥,敢管我等閑事?”伸掌就劈面打來。

    汪十五接住手,隻一提,放倒在地,拳捶腳踢,用力打了一頓,那漢垂頭張目,止有一絲兩氣。

    衆人見勢頭不好,一齊拖住解勸。

    忽見十餘人挺着柴棒趕來,将汪十五亂打。

    果然雙拳不敵四手,被衆人拖翻,也打得個幾死。

    原來這汪十五是個性直莽撞的漢子,見人說小厮受虧,那一腔不平之氣已攢到泥丸宮上了。

    複聽得講到”本縣庫吏的”五個字,提起日前憤怒,奮勇打這一場,不期錯接了臍帶,那人是庫吏查三的親弟查四。

    查三正在縣中點卯,見人報說兄弟被人打傷,慌忙率領家丁,把汪十五當面答席,又将衣服盡行剝下,便袋内搜出一包銀子,一把解手小刀,查三見景生情,喊鳴地方道:“今有不識姓名兇徒,白日持刀,當街刺我兄弟,兇器現存,地方作證。

    ” 當下簇擁到縣堂上來。

    縣官審問一番,一面情詞,将汪十五重刑拷打,逼勒供招”白晝持刀殺人”,驗出查四傷痕,雖不殒命,兇器現存,依律拟成絞罪,疊成文案,申詳上司。

    汪十五父親慮查三暗行囑托獄中謀害,縣中上下用了銀兩,解入建州大獄裡來。

    汪十五又使費錢鈔買了一個牢頭,專管獄門盤诘一應出入之人,極有權柄,所賺錢财盡可受用。

    此時因劉廉訪寬厚,獄中任情出入,難以關防,趁錢漸漸薄了,屢屢見面生人入獄,交頭附耳地說話,靜夜裡常聞鐵器之聲,暗想:“我是負屈之囚,天幸本縣大爺去任,猶可伸冤出罪。

    今大獄裡這一夥強徒,見劉爺寬恩相待,決生歹心,果若反獄逃牢,那時有口難辯。

    ” 乘便時,備細禀知獄官。

    獄官道:“此非細事,汝可用心提防,幸無他變,必有重賞。

    ” 獄官就将此事禀聞憲主,劉仁軌喝退不理。

    獄官無奈,又和獄吏商議,獄吏道:“這事非同小可,倘果有變故,老爺與小吏身家難保。

    ” 獄官煩惱道:“我想汪牢頭之言,實有線索,堂上付之不理,教我怎生奈何?不如及早收拾回鄉,免一家為異國之鬼。

    ” 獄吏道:“老爺若去,是速其反也。

    依吏典之見,亦可調停。

    獄内之事,徑托汪十五查驗,暗通消息。

    外邊之事,全仗老爺料理,密報與州縣諸位爺知道,求撥精銳士兵、能為緝捕,晝夜更番,巡牢防護,縱有變亂,亦可解救。

    ” 獄官道:“不如将這些死囚仍舊上了鐐杻醜籠匣,怕他飛上天去,豈不脫了許多幹系?”獄吏道:“倘憲爺知道,是上下相抗了。

    設若激出事端,反成不美。

    ”獄官大喜道:“良言甚達通變。

     事逢盤錯,彼此護持,向後已屬通家,不須芥蒂。

    ” 獄吏辭謝”不敢”,散訖。

    獄官乘便将此事禀聞州縣官員,各官也知濱海地方賊寇出沒之處,依言撥兵防護。

    這牢頭汪十五朝暮提防,暗窺動靜,這是嚴冬的話。

     轉眼間,又早正月中旬元宵佳節。

    汪十五于十二日暗傳消息與獄官知道:“自歲底獄中愈加來往人雜,每每見束縛包裹互相傳遞,焦面鬼又以言語試撥犯人,犯人佯允共事,彼已信悅不疑,囑我但聽衙前火起,呐喊為号,這事隻在早晚舉發。

    犯人若不從順,必先受其戕害,懇求老爺作主,庶免臨期贻害。

    “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