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的《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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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放眼望去,那一層層、一疊疊的遠山,有的很像美人頭上插戴的玉簪,有的很像美人頭上螺旋形的發髻,可是這些都隻能引起我對喪失國土的憂愁和憤恨。

    “玉簪螺髻”一句中的“玉簪”,是古代婦女的一種首飾;“螺髻”,指古代婦女一種螺旋形發髻。

    韓愈有“水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的詩句(即簪)。

    “遙岑”,即遠山,指長江以北淪陷區的山,所以說它“獻愁供恨”。

    這裡,作者一方面極寫遠山的美麗—遠山愈美,它引起作者的愁和恨,也就愈加深重;另一方面又采取了移情及物的手法,寫遠山“獻愁供恨”。

    實際上是作者自己看見淪陷區的山,想到淪陷的父老姊妹而痛苦發愁。

    但是作者不肯直寫,偏要說山向人獻愁供恨。

    山本來是無情之物,連山也懂得獻愁供恨,人的愁恨就可想而知了。

    這樣寫,意思就深入一層。

     “楚天千裡清秋,水随天去秋無際”兩句,是純粹寫景,至“獻愁供恨”三句,已進了一步,點出“愁、恨”兩字,由純粹寫景而開始抒情,由客觀而及主觀,感情也由平淡而漸趨強烈。

    作者接着寫道:“落日樓頭,斷鴻聲裡,江南遊子。

    把吳鈎看了,闌幹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意思說,夕陽快要西沉,孤雁的聲聲哀鳴不時傳到賞心亭上,更加引起了作者對淪陷的故鄉的思念。

    他看着腰間佩帶的不能用來殺敵衛國的寶刀,悲憤地拍打着亭子上的欄杆。

    可是又有誰能領會他這時的心情呢? 這裡“落日樓頭,斷鴻聲裡,江南遊子”三句,雖然仍是寫景,但同時也是喻情。

    落日,本是自然景物,辛棄疾用“落日”二字,含有比喻南宋朝廷日薄西山、國勢危殆的意思。

    原來宋孝宗繼位後,一度起用主戰派的張浚主持軍政。

    張浚在隆興元年(1163)對金發動軍事攻勢,不幸在符離(今屬安徽宿縣)被金軍打敗。

    于是主和派的勢力和輿論又在南宋政府中占上風。

    辛棄疾這時登上建康賞心亭,面對着銜山的落日,想起南宋君臣在符離戰敗後又陷入一片消沉氣氛之中,這同諸葛亮《前出師表》中所描寫的“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的情景是一樣的。

    “斷鴻”,是失群的孤雁。

    辛棄疾用這一自然景物來比喻自己飄零的身世和孤寂的心境。

    “遊子”,是辛棄疾直指自己。

    一般地說,凡是遠遊的人都可稱為遊子,辛棄疾是從山東來到江南的,當然是遊子了。

    但是辛棄疾渡江淮歸南宋,原是以南宋為自己的故國,以江南為自己的家鄉的。

    可是南宋統治集團不把辛棄疾看作自己人,對他一直采取猜忌排擠的态度,緻使辛棄疾覺得他在江南真的成了遊子了。

     如果說上面“落日樓頭,斷鴻聲裡,江南遊子”三句是寫景寓情的話,那麼“把吳鈎看了,闌幹拍遍,無人會,登臨意”三句,就是直抒胸臆了。

    但這裡,作者又不是直接用語言來渲染,而是選用具有典型意義的動作,淋漓盡緻地抒發自己報國無路、壯志難酬的悲憤之情。

    作者寫的第一個動作是“把吳鈎看了”(“吳鈎”是吳王阖闾所造的鈎形刀)。

    杜甫《後出塞》詩中就有“少年别有贈,含笑看吳鈎”的句子。

    “吳鈎”,本是戰場上殺敵的銳利武器,但現在卻閑置身旁,無處用武,這就把作者空有沙場殺敵的雄心壯志,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的苦悶也烘托出來了。

    以物比人,這怎能不引起辛棄疾的無限感慨呀!“把吳鈎看了”,這一個動作卻把作者此時此地的思想感情全部表現出來了。

    然而作者還嫌不足,接着又寫了第二個動作“闌幹拍遍”。

    據《渑水燕談錄》記載,一個“與世龃龉”的劉孟節,他常常“憑闌靜立,懷想世事,籲噓獨語,或以手拍闌幹,嘗有詩曰:‘讀書誤我四十年,幾回醉把闌幹拍’”。

    欄杆拍遍是表示胸中那說不出來的抑郁苦悶之氣,借拍打欄杆來發洩的意思,用在這裡,就把作者徒有殺敵報國的雄心壯志而又無處施展的急切悲憤的情态宛然顯現在讀者面前。

    另外,“把吳鈎看了,闌幹拍遍”,除了典型的動作描寫外,還由于采用了運密入疏的手法,把強烈的思想感情寓于平淡的筆墨之中,因而這兩句看似尋常無奇,但内涵卻非常豐厚,十分耐人尋味。

     辛棄疾一腔熱忱,滿腹悲憤,但是不被南宋當權者所理解,所以他接着寫道“無人會,登臨意”,慨歎自己空有恢複中原的抱負,而南宋統治集團中沒有人是他的知音。

     到這裡,詞的上片已經完了。

    如果說上片主要是寫景抒情的話,那麼下片就是直接言志了,也就是具體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