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八座①荒唐起居無節 一班龌龊堂構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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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六十八歲子。

    先捐了個典史,在河南等過幾年,分在衛輝府當差。

    有年派了個保甲差使,晚上帶了巡勇出門查夜。

    有一個吃酒醉的人,攔住當路罵人,被他碰見了。

    彼時少年氣盛,拉下來就五十闆。

    等到打完了,那人才說:"我是監生。

    "捐了監的人,不革功名是打不得屁股的。

    當時無法,隻得拿他開釋。

    誰知第二天,通城的監生老爺都來不答應他,說他擅責有功名的人,聲稱要到府裡去告他。

    他就此一吓,卷卷行李逃走了。

    後來還是那個捱打的人恐怕鬧出來于自己面子不好看,私自出來求人家,勸大衆不要鬧了,這才罷休。

    後來本府也曉得了,明知他是畏罪而逃,樂得把差使委派别人。

    地方上少掉一個試用典史是不打緊的,倒也沒有人追究。

    他鬧了這個亂子,河南不能再去。

    齊巧他兄弟一輩子當中,當初有個捐巡檢的,後為這人死了,他就頂了這巡檢名字,化幾個錢,捐免驗看,一直到湖北候補,正碰着官運享通,那年修理堤工案内,得了一個異常勞績,保舉免補本班,以府經補用。

    年代隔得遠了,他自己也常常拿從前的事情告訴别人,以鳴得意。

    還說什麼"你們不要瞧我不起,雖然是官卑職小,監生老爺都被我打過的!"人家聽慣了,都池他有些痰氣,沒有人去理會他。

    此時同随鳳占拉攏上了,便嘻開了一張胡子嘴,同随鳳占一并排坐在傘架子上,扳談起來。

    随鳳占難卻他這番美意,隻得同他坐在一塊兒談天。

     究竟佐雜太爺們眼眶子淺,見申守堯同随鳳占如此親熱,以為他二人一定又有什麼淵源,看來太尊所說的什麼差使,論不定就要被申某奪去了。

    于是有些不看風色的人,偏偏跟了他二人到暖閣後面,聽他二人講話。

    又有些醋心重的人,一旁咕噜說道:"人家好,有門路,巴結得上紅差使。

    不要說起是一樁事情輪不到我們頭上,就是有十樁、八樁也早被後長的人搶了去了。

    我們何必在這裡礙人家的眼,還是走開,省得結一重怨。

    "又有些人說道:"我偏不服氣!我定要在這裡聽他們說些什麼。

    有什麼瞞人事情,要這樣鬼鬼祟祟的!" 一幹人正在言三語四,刺刺不休,忽見斜刺裡走過一個少年,穿着一身半新的袍套,向一個老頭子深深一輯,道:"梅翁老伯,常遠不見了!小侄昨天回來就到公館裡請安,還是老伯母親自出來開門的,一定要小侄裡頭坐。

    小侄一問老伯不在家,看見老伯母還隻穿了一件單襯子,頭也沒梳,正有那裡燒水煮飯,所以小侄也就出來了。

    今日湊巧老伯在這裡,正想同老伯談談。

    "又聽那老頭子道:"失迎得很!兄弟家裡也沒得個客坐,偶然有個客氣些的人來了,兄弟都是叫内人到門外街上頓一刻兒,好讓客人到房裡來,在床上坐坐,連吃煙,連睡覺,連會客,都是這一張床。

    老兄來了,兄弟不在家,亵渎得很!"又聽那少年道:"老伯,小侄是自家人,說那裡話來!"又聽老頭子道:"老兄這趟差使,想還得意?"少年道:"小侄記着老伯的教訓,該同人家争的地方,一點沒有放松。

    所以這趟差使雖苦,除用之外,也剩到八塊洋錢。

    "老頭子道:"你已經吃了虧了!到底你們年紀輕,是沒有什麼用頭的。

    "少年聽了不服氣,說道:"銀錢大事,再比小侄年紀輕的人,他也會丁是丁,卯是卯的;況且我們出來為的是那一項,豈有不同人家要,白睜着眼吃人家虧的道理。

    "老頭子道:"你且不要不服氣。

    你走了幾個地方?"少年道:"我的劄子一共是五處地方,走了半個多月才走完的。

    "老頭子說:"你又來!五個地方隻剩得八塊洋錢,好算多?不信一處地方連着兩三塊錢都不要送。

    如今合算起來,每處隻送得一塊六角錢。

    我們是老邁無能了,終年是輪不到一個紅點子。

    像你們年輕的人,差使到了手了又如此的辜負那差使,這才真正可惜哩。

    "少年道:"依你老伯怎麼樣?"老頭子道:"叫我至少一處三隻大洋,三五一十五塊錢總得剩的。

    "少年道:"人家送出來何嘗不是三塊、四塊,但是,自家也要用幾文。

    人家送了這筆洋錢來,力錢總得開銷人兩個。

    "老頭子把嘴一披,道:"你闊!你太爺要賞他們!他們跟慣州縣大老爺的人,那個腰裡不是裝飽的,就稀罕你這幾角洋錢!叫我是老老臉皮,來的人請他坐下,倒碗茶讓他吃,同他們謙恭些,是不犯本錢的。

    至于力錢,抹抹臉,我亦不同他們客氣了。

    人家見我如此待他,就是我拿出來,他亦不好意思收了。

    所以這筆錢我就樂得省下,自己亦好多用兩天,至于你說什麼零用,這卻是沒有底的,倘若要闊,一天有多少都用得完,但是貪圖舒服,也很可不必再出來當這個差使了。

    " 老頭子隻管絮絮叨叨不住,少年聽了甚不耐煩。

    齊巧随鳳占同申守堯在暖閣後面談了一回也走了出來。

    申守堯是認得那兩個人的,便問少年道:"你同梅翁談些什麼?"少年正待開口,卻被老頭子搶着說了一遍,無非是怪少年不知甘苦,不會弄錢的一派話。

    少年聽了不服氣,又同他争論。

    申守堯便從中解勸道:"這話怪不得梅翁要說。

    你老兄派的幾處地方總還在上中字号裡頭。

    他們現任大老爺。

    一年兩三萬往腰裡拿,我們面上,他就是多應酬幾文,也不過水牛身上拔一根毛。

    所以兄弟也是出差每到一處,等他們把照例的送了出來,我一定要客氣,同他們推上兩推。

    并不說嫌少不收,我興說:'彼此至好,這個斷斷乎不敢當的。

    不過在省城裡候補了多少年,光景實在不好,現在情願寫借票,商借幾文,'如此說法,他們總得加你幾文。

    有些客氣的,借的數目比送的數目還多。

    "少年道:"開口問人家借,借多少呢?"申守堯道:"這也沒有一定。

    總而言之:開出口去伸出手去,不會落空就是了。

    "少年道:"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