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關燈
小
中
大
她進來之前半小時,我就已起床。
一輪半月正在下沉、月光從床邊狹窄的窗戶瀉進房間,我借着月光洗了臉,穿好了衣服,那天我就要離開蓋茨黑德,乘坐早晨六點鐘經過院子門口的馬車,隻有貝茜己經起來了。
她在保育室裡生了火,這會兒正動手給我做早飯。
孩子們想到出門而興奮不已,是很少能吃得下飯的,我也是如此,貝茜硬勸我吃幾口為我準備的熱牛奶和面包,但白費工夫,隻得用紙包了些餅幹,塞進了我兜裡。
随後她幫我穿上長外衣,戴上寬邊帽,又用披巾把她自己包裹好,兩人便離開了保育室,經過裡德太太卧房時,她說:“想進去同太太說聲再見嗎。
” “算啦,貝茜,昨天晚上你下樓去吃晚飯的時候,她走到我床邊,說是早晨我不必打攪她或表妹們了,她讓我記住,她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讓我以後這麼談起她,對她感激萬分。
” “你怎麼回答她呢,小姐?” “我什麼也沒說,隻是用床單蒙住臉,轉過身去對着牆壁,” “那就是你的不是了,簡小姐。
” “我做得很對,貝茜。
你的太太向來不是我的朋友,她是我的敵人。
” “簡小姐!别這樣說!” “再見了蓋茨黑德!”我路過大廳走出前門時說。
月亮已經下沉,天空一片漆黑。
貝茜打着燈,燈光閃爍在剛剛解凍而濕漉漉的台階和砂石路上。
冬天的清晨陰濕寒冷。
我匆匆沿着車道走去,牙齒直打哆棘,看門人的卧室亮着燈光。
到了那裡,隻見他妻子正在生火。
前一天晚上我的箱子就已經拿下樓,捆好繩子放在門邊。
這時離六點還差幾分。
不一會鐘響了,遠處傳來辚辚的車聲,宣告馬車已經到來。
我走到門邊,凝望着車燈迅速沖破黑暗,漸漸靠近。
“她一個人走嗎?”門房的妻子問。
“是呀。
” “離這兒多遠?” “五十英裡。
” “多遠啊!真奇怪,裡德太太竟讓她一個人走得那麼遠,卻一點也不擔心。
” 馬車停了下來,就在大門口,由四匹馬拖着,車頂上坐滿了乘客。
車夫和護車的大聲催促我快些上車,我的箱子給遞了上去,我自己則從貝茜的脖子上被拖下來帶走,因為我正貼着她脖子親吻呢。
“千萬好好照應她呀,”護車人把我提起來放進車裡時,貝茜對他說。
“行啊,行啊!”那人回答。
車門關上了,“好啦,”一聲大叫,我們便上路了。
就這樣我告别了貝茜和蓋茨黑德,一陣風似地被卷往陌生的、當時看來遙遠和神秘的地方。
一路行程,我已記得不多。
隻知道那天長得出奇,而且似乎趕了幾百裡路。
我們經過幾個城鎮,在其中很大的一個停了下來。
車夫卸了馬,讓乘客們下車吃飯。
我被帶進一家客找,護車人要我吃些中飯,我卻沒有胃口,他便扔下我走了,讓我留在—個巨大無比的房間裡,房間的兩頭都有一個火爐,天花闆上懸挂着一盞枝形吊燈,高高的牆上有一個小小的紅色陳列窗,裡面放滿了樂器。
我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很久,心裡很不自在,害怕有人會進來把我拐走。
我相信确有拐子,他們所幹的勾當常常出現在貝茜火爐旁所講的故事中。
護車人終于回來了,我再次被塞進馬車,我的保護人登上座位,吹起了悶聲悶氣的号角,車子一陣丁當,駛過了L鎮的“石子街”。
下午,天氣潮濕,霧氣迷蒙。
白晝溶入黃昏時,我開始感到離開蓋茨黑德真的很遠了。
我們再也沒有路過城鎮,鄉村的景色也起了變化,一座座灰色的大山聳立在地平線上。
暮色漸濃,車子駛進一個山谷,那裡長着黑乎乎一片森林。
夜幕遮蓋了一切景物之後很久,我聽見狂風在林中呼嘯。
那聲音仿佛像催眠曲,我終于倒頭睡着了。
沒過多久,車子突然停了下來,我被驚醒了。
馬車的門開着,一個仆人模樣的人站在門邊。
藉着燈光,我看得清她的面容和衣裝。
“有個叫簡·愛的小姑娘嗎?”她問。
我回答了,聲“有”之後便被抱了出去,箱子也卸了下來,随後馬車立即駛走了。
因為久坐,我身子都發僵了,馬車的喧聲和震動弄得我迷迷糊糊,我定下神來,環顧左右。
隻見雨在下,風在刮,周圍一片黑暗。
不過我隐約看到面前有一堵牆,牆上有一扇門,新來的向導領我進去,把門關上,随手上了鎖。
這時看得見一間,也許是幾間房子,因為那建築物鋪展得很開,上面有很多窗子,其中幾扇裡亮着燈。
我們踏上一條水沫飛濺的寬闊石子路,後來又進了一扇門。
接着仆人帶我穿過一條過道,進了一個生着火的房間,撇下我走了。
我站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