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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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卧寶:如果他鑽了進來,她就得羞澀地向他解釋,在阿瑪蘭塔·烏蘇娜出生以後,她已失去了夫妻生活的能力。

    這種恐懼也成了菲蘭達跟沒有見過的醫生加緊通信的原因,由于郵務工作遭到阻礙,她和他們的通信是經常中斷的。

    在最初幾個月裡,暴風雨造成了幾次鐵道事故,菲蘭達從沒有見過的醫生的信中知道,她的幾封信都沒送到收信地點。

    随後,跟陌生醫生的聯系終于斷了,她憂認真考慮是不是戴上她大夫在血腥的狂歡節戴過的老虎面具,化名去找香蕉公司的醫生診治。

    可是,有一個經常把暴雨中的不幸消息帶到她家來的女人告訴她,香蕉公司已把門診所遷到無雨的地方去了。

    于是菲蘭達隻好放棄自己的希望,聽天由命,等候雨停和郵務恢複正常,這時她就用土方土藥治療自己的暗疾,因為她甯死也不讓自己落到最後留在馬孔多的一個醫生手裡,那醫生是個有點古怪的法國人,象馬或驢一樣用草充饑。

    她跟烏蘇娜親近起來,希望從老太婆那兒探出什麼救命藥方。

    可是菲蘭達有一種拐彎抹角的習慣,不願直呼事物的名稱,她把原因換成了結果,說是因為太熱,所以出血。

    這樣,她就覺得自己的病不太可羞了。

    烏蘇娜很有道理地診斷說,病不在肚子裡,而在胃裡,勸她服用甘汞。

    其他任何一個沒有反常差恥心的女人,都不會覺得這種疾病對自己有什麼可恥,而菲蘭達卻不是這樣。

    如果不是這種病症,如果她的信函沒有遺失,她眈不會理睬纏綿的雨了,因為她度過的一生終歸象是窗外的滂沱大雨。

    她沒改變用餐的時間,也沒放棄自己的任何習慣。

    别人在桌于腳下墊上磚頭,将椅子放在厚木闆上,免得吃飯時弄濕了腳,菲蘭達照舊鋪上荷蘭桌布,擺上中國餐具,晚餐之前點上枝形燭台的蠟燭,因為她以為自然災害不能作為破壞常規的借口。

    家裡的任何人都沒上街。

    如果菲蘭達能夠做到的話,她在大雨開始之前很久就會把所有的房門永遠關上,岡為照她看來,房門發明出來就是為了關閉的,而對街上的事感到興趣的隻是那些妓女。

    但是,聽說格林列爾多·馬克斯上校的送葬隊伍經過房屋前面,第一個撲到窗口去的就是她:但是,通過半開的窗子看見的景象使得菲蘭達難過到了那種程度,以至許多個月以後她還在懊悔自己一時的脆弱。

     凄清的送葬隊伍是難以想象的。

    棺材放在一輛普通半車上,上面用香蕉葉搭了個篷頂,雨水不斷地落下,車輪經常陷在泥裡,篷頂勉強沒垮。

    一股股悲涼的南水掉到蓋着棺材的旗幟上,把旗幟都浸得透濕了;這是一面布滿硝煙和血迹的戰鬥旗幟,更加榮耀的老軍人是不會要它的,棺材上放着一把銀絲和銅絲穗子的軍刀,從前格林列爾多·馬克斯上校為了空手走進阿瑪蘭塔的縫紉室,挂在客廳衣架上的就是這把軍刀。

    棺材後面,在泥漿裡啪嗆啪哒走着的,是在尼蘭德投降以後活下來的最後幾名老軍人,他們卷着褲腿,有的甚至光着腳,一隻手拄着蘆葦杆,另一隻手拿着雨水淋得變了色的紙花圈。

    這象是幽靈的隊伍。

    在仍以奧雷連諾上校命名的街上,他們好象按照口令一樣齊步走過,掉頭看了看上校的房子,然後拐過街角,到了廣場——在這兒他們不得不請人幫忙,因為臨時搭成的柩車陷在泥裡了。

    烏蘇娜要求聖索菲娅·德拉佩德扶她到門邊去。

    誰也不能懷疑她看見了什麼,因為她那麼注意地望着送葬隊伍,柩車在泥坑裡左右搖晃,她象報告佳音的天使民一樣伸出的一隻手也左右揮動。

     “再見吧,格林列爾多,我的孩子,”烏蘇娜叫了一聲。

    “向咱們的人轉達我的問候吧,并且告訴他們對古代邏輯思想的發展有一定貢獻。

    但由于過分誇大這種差,天一晴我就要去看望他們了。

    ” 奧雷連諾第二把為祖母扶回床上,用往常那種不禮貌的态度問她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那是真的,”烏蘇娜回答。

    “雨一停,我就要去了。

    ” 淹沒街道的泥流引起了奧雷連諾第二的不安。

    他終于擔心起自己的牲畜,把一塊油布披在頭上,就到佩特娜·柯特家裡去了。

    佩特娜.柯特站在院裡齊腰深的水中,正在推動一匹死馬。

    奧雷連諾第二拿着一根木棍幫助她。

    脹鼓鼓的巨大屍體象鐘擺一樣晃晃蕩蕩,立亥就被泥流卷走了。

    大雨剛一開始大同①古代儒家宣揚的理想社會。

    語出《禮記·禮運》:,佩特娜.柯特就在清除院子裡死了的牲畜。

    最初幾個星期,她曾捎信給奧雷連諾第二,要他迅速采取什麼措施,可他回答說,不必着急,情況并不那麼壞,雨一停,他就想辦法。

    佩特娜·柯特又請人告訴他,牧場給淹沒了,牲口都跑到山裡去了,它們在那兒沒有吃的,還會被豹于吃掉,或者病死。

    “甭擔心,”奧雷連諾第二回答她。

    “隻要雨停,其他的牲畜又會生下來了。

    ”在佩特娜.柯特眼前,牲畜成群死去,她好不容易才把陷在泥淖裡的剁成了塊。

    她束手無策地望着洪水無情地消滅了她的财産--以前被認為是馬孔多最可靠的财産,現在剩下的隻是臭氣了。

    當奧雷連諾第二終于決定去看看那裡的情況時,他在畜欄的廢墟裡僅僅發現了一匹死馬和一匹衰竭的騾子。

    佩特娜·柯特見他來了,既沒表示驚訝,也沒表示高興或怨恨,,光是譏笑了一聲。

     “歡迎光臨!”佩特娜·柯特說。

    睡得好嗎?”也沒有人問過她,哪怕出于禮貌,她為什麼那麼蒼白,醒來以後她的眼睛下面為什麼會有青紫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