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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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我就沒有見到她。

    " 她沒有顯出驚訝的的樣子。

    "從戴恩的葬禮之後,我也沒有見到她,"她說道一歎了口氣。

    "我希望她會回家,但是,看起來她似乎永遠不會回來了。

    " 他發出了一聲安慰人的聲音,她似乎沒有聽見,因為她在接着講話,但是聲音變了,與其說是在對他講,倒不如說是在對自己講。

     "這些年來,德羅海達好像變成了上年紀人的家。

    "她說。

    "我們需要年輕的血親,朱絲婷是唯一留下來的年輕的血親了。

    " 憐憫使他動容,他很快地向前一俯身,兩眼閃閃發光。

    "你說起她來,就好像她是一項動産似的,"他說道,現在他的聲音并不嚴厲。

    "我提醒你注意,奧尼爾太慶,她不是!" "你有什麼權利判定朱絲婷是什麼,或不是什麼?"她氣憤地問道。

    "畢竟,你自己說過,從戴恩死前你就沒有見過她,而這是兩年前的事了!" "是的,你說的很對。

    這完全是兩年以前的事了。

    "他更加溫和地說道,又一次認識到她的生活是一種什麼樣子。

    "你完全承受住了這件事,奧尼爾太太。

    " "我嗎?"她問道,不自然地試圖微笑,她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他。

     突然之間、他開始理解紅衣主教一定是看上了她什麼,以至如此地愛她。

    朱絲婷身上沒有這種東西。

    但話又說回來。

    他也不是拉爾夫紅衣主教;他尋找的是不同的東西。

     "是的,你完全承受住了。

    "他重複道。

     她馬上就明白了那弦外之音,畏縮了。

    "你怎麼知道戴恩和拉爾夫的事的?"她不安地問道。

     "我猜到的。

    别擔心,奧尼爾太太,沒有其他人知道。

    我所以猜到,是因為在我認識戴恩之前很久就認識紅衣主教了。

    在羅馬,大家都以為紅衣主教是你的哥哥,戴恩是他的外甥。

    但是,我頭一次遇上朱絲婷的時候,他就把這件事點破了。

    " "朱絲婷?不會是朱絲婷!"梅吉喊道。

     他伸手抓住了她那隻激動得發狂似地敲打着膝蓋的手。

    "不,不,不,奧尼爾太太!朱絲婷完全沒有意識到,我但願她永遠不會知道!請相信我;她是無意之中漏出來的。

    " "你肯定嗎?" "是的,我發誓。

    " "那麼,以上帝的名義告訴我,為什麼她不回家?她為什麼不願意來看我?為什麼她不願意看我的臉?" 不僅僅是她的話,而且是她那聲音中的極度病苦向他表明,朱絲婷這兩年不露面,對她的母親是一種什麼樣的折磨。

    他自己的事情的重要性減少了,現在,他有了一個新的任務,減輕梅吉的恐懼。

     "關于這一點,應該怨我,"他堅定地說道。

    "朱絲婷本來是打算和戴恩一起去希臘的;她确信,如果她和他一起去了,他現在仍然會活着。

    " "胡扯!"梅吉說道。

     "很對。

    盡管我們知道這是胡扯,但朱絲婷卻不這麼想。

    應該由你來使她明白這一點。

    " "由我?你不明白,哈森先生,朱絲婷活這麼大也沒聽過我一句話,在目前這個階段,我也許曾經擁有過的影響已經完全喪失了。

    她甚至不願意望我的臉。

    " 她的聲音是沮喪的,但是并不凄傷。

    "我覺得我落進了和我母親一樣的陷阱,"她繼續平平淡淡地說道。

    "德羅海達就是我的生活……這房子,這些書……這裡需要我,生活中依然有某種目的。

    這裡的人們信賴我。

    你知道,我的孩子們從來不信任我,從來不。

    " "事實不是這樣的,奧尼爾太太。

    如果是的話,朱絲婷就能心安理得地回家找你來了。

    你低估了她對你所抱有的愛的實質,當我說我有責任,是因為朱絲婷為了我才留在倫敦的。

    但你卻認為,她是為了你而受着折磨,并不是為了我。

    " 梅吉直起了身子。

    "她沒有權利為我受折磨。

    要是她一定要受苦,就讓她為自己受苦吧,但是不要為我。

    決不要為我!" "那麼,當我說她根本沒有想到戴恩和紅衣主教的事的時候,你相信我了?" 她的神态為之一變,好像她想起了還有其他存亡攸關的事,而她忽視了它們。

    "是的,"她說道。

    "我相信你。

    " "我來看你,是因為朱絲婷需要你的幫助,但她又不能尋求這種幫助,"他說道。

    "你必須使她相信,她需要再次毅然而對生活中的威脅--不是德羅海達的生活,而是她自己的生活,這種生活和德羅海達毫不相幹。

    " 他往椅子後一靠,疊起了腿,又燃着了一支煙。

    "朱絲婷已經穿上了苦行者的馬毛襯衣,但是其理由是大錯而特錯的。

    如果說有什麼人能使她明白這一點的話,那就是你。

    然而我警告你,倘若你選擇這樣做的話,她也許永遠也不會回到這裡來了。

    " "舞台對朱絲婷這種人來說是不夠的,"他繼續道。

    "當她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這一天就來到了,這時,她就要對人們進行選擇--或是選擇她家裡人和德羅海達,或是選擇我。

    "他帶着深為體諒的表情向她微笑着。

    "但是,一般人是不能滿足朱絲婷的,奧尼爾太太。

    如果朱絲婷選擇了我,她還可以在舞台上表演,這是德羅海達無法給她的好處。

    "這時,他堅定地望着她,就像望着一個敵手一樣。

    "我是來請求你使她務必選擇我的。

    說這話似乎很殘酷,但是,我對她的需要超過你可能對她的需要。

    " 生硬的神态又回到了梅吉的身上。

    "德羅海達并不是這樣糟糕的一種選擇,"她反駁道。

    "聽你這麼一說,就好像這裡的生活走上了窮途末路似的,但是你知道,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她可以留在舞台上。

    即使她嫁給了搏伊·金--正如這些年來他的祖父和我所希望的那樣--她的孩子在他不在的時候也會像她嫁給你所生的孩子那樣受到很好的照顧。

    這是她的家!她熟悉、理解這種生活。

    如果她選擇了這種生活,她肯定十分清楚這種生活含義,你能說你向她提供的生活也有同樣的東西嗎?" "不能,"他毫不激動地說。

    "但是,朱絲婷好奇心太盛,在德羅海達她會感到寂寞的。

    " "你的意思是,她在這裡會不幸福。

    " "不,不完全是這樣。

    我并不懷疑,要是她選擇回到這兒來,并且嫁給這位博伊·金--順便問一句,這位博伊·金是誰?" "是鄰近産業布吉拉的繼承人,是一個願意超出朋友關系的童年的老朋友。

    他的祖父因為繼承産業的緣故希望成就這門親事;我希望成就這門親事,是因為我覺得這是朱絲婷所需要的。

    " "我明白了。

    嗯,要是她回到這裡,并且嫁給博伊·金,她是會漸漸幸福的。

    但是,幸福是一種相對的狀态。

    我并不相信她會認為博伊·金比我還好。

    因為,奧尼爾太太,朱絲婷愛我,而不是博伊·金。

    " "那麼,她表現這種愛的方法也太奇特了,"梅吉說着,拉了拉要茶的鈴索。

    "此外,哈森先生,正如我剛才說過的,我認為你把我說她的影響估計得過高了。

    她對我說的話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更甭說需要我的影響了。

    " "你是誰都騙不了的,"他答道。

    "你知道人能影響他,隻要你願意的話。

    我不要求别的,隻請求你考慮我的說的話。

    你可以從從容容地考慮,不必着急。

    我是個有耐性的人。

    " 梅吉微微一笑。

    "那麼你是個罕見的人。

    "她說道。

     他沒有再提起這個話題,她也同樣如此。

    在他停留的一個星期中,他的舉止和其他的客人沒有什麼兩樣,雖然梅吉感到他試圖向她表明他是哪一種人。

    她的兄弟們對他的喜歡是顯而易見的;他到來的消息一傳到牧場,他們就全都回來了,一直呆到他回德國。

     菲也喜歡他;她的眼睛已經壞到無法管理帳簿的程度了,但是,她還遠遠談不上年老力衰。

    去年冬天,史密斯太太在安睡中去世了。

    與其麻煩明妮和凱特中的一位當新管家婦--兩個人雖然已經老了,但仍然精神矍铄--倒不如把賬簿全部交給梅吉,而她自己或多或少地添補了史密斯太太的位置。

    雷納與戴恩共同度過的那一段生活德羅海達的人都不了解;首先看到這一點的是菲,因此,她就要求他講一講那段生活。

    他很高興地答應了,并且很快地注意到,德羅海達的人都願意聽他談戴恩,并從這些新鮮事中得到了很大的快樂。

     盡管梅吉表面上彬彬有禮,但她并不能擺脫雷恩向她講的那些話,他向她提供的選擇使她無法忘懷。

    她很久以前就已經放棄了朱絲婷回轉鄉井的希望,她隻不過是想迫使他承認如果朱絲婷真的回來的話、是會幸福。

    而對另外一件事她是十分感激他的:他驅除了朱絲婷已經發現戴恩和拉爾夫之間的關系的莫名其妙的恐懼。

     至于說到和雷恩的婚姻,梅吉不知道她應該做些什麼才能把朱絲婷推到她顯然不願意去的地方。

    或許是她不想知道吧?她終于非常喜歡雷恩了,但是,他的幸福在她的心中不可能跟她女兒的利益、德羅海達的人們和德羅海達本身那樣重要。

    最關鍵的問題是:雷恩對朱絲婷将來的幸福有多重要?盡管他認為朱絲婷愛他,但是,梅吉記不起她的女兒說過任何話可以表明雷恩對她有拉爾夫對梅吉那樣的重要性。

     "我認為你早晚會見到朱絲婷的。

    "當梅吉開車送雷恩去機場的時候,她對他說道。

    "見到她的時候,我希望你不要提起這次對德羅海達的拜訪。

    " "如果你願意這樣的話,"他說。

    "我隻請求你考慮考慮我說過的話,從容不迫地考慮。

    "但是,即使在他提出他的請求後,他還是禁不住感到梅吉從他這次拜訪中得到的收益比他得到的要多, 3月中旬來到的時候,已是戴恩死去兩年半了。

    朱絲婷産生了一種壓倒一切的願望,她不想看這些栉比鱗次的高樓大廈和熙來攘往的行動遲緩的人群了。

    在這個春風和煦、豔陽高照的佳日,都市的倫敦突然叫人無法忍受。

    于是,她便坐市郊線的火車到國立植物園去了。

    使人滿意的是,那天是個星期二,她可以置身在一個隻有她一人的地方。

    那天晚上她也沒有工作,因此,她要是在小路上逛累了也沒有關系。

     當然,她非常熟悉這個公園。

    倫敦和它那許許多多的花壇對任何一個德羅海達人都是一種樂事,但是,國立植物園完全是自成一格。

    早先,從3月底到10月,這裡是她常到的地方,每個月都有不同的植物群争妍鬥豔。

     3月中旬是她所喜愛的一段時間,這是一個黃水仙、杜鵑花和各種花樹競相怒放的時期。

    有一個地方,她自認為可以成為世界上最可愛的、屬于私人的小勝地之一。

    在那裡,她可以坐在潮濕的地面上,隻有她一個觀衆,飽餐着它的秀色。

    在目光所及的地方,是一片綿延的黃水仙,稍近的地方,一株開得正旺的大杏樹幹上随風飄動的密密層層的鐘狀的黃花在微微點着頭,而樹枝上卻開滿了白色的花,沉甸甸地壓彎了枝頭;完美無瑕,靜止不動,就像是一幅日本畫。

    萬籁俱寂。

    要是有人從旁邊經過,那才是叫人難以容忍。

     随後,她的頭腦從這片黃色花海中的那株繁花滿枝的杏樹的無與倫比的美之中拉了回來;某種遠為不美的東西闖進了視線。

    不是别人,恰恰就是雷納·莫爾林·哈森小心翼翼地從黃水仙叢中穿了過來,他那件從不離身的德國皮外衣在涼飕飕的小風中保護着他那肥胖的身體,陽光在他那銀白色的頭發上閃閃發光。

     "你會使腎髒受涼的。

    "他說着,脫掉了自己的外衣,展開,裡子朝上地鋪在地上,這樣他們便可以坐在上邊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問道,扭了扭身子,坐在了棕色的緞子衣角上。

     "凱利太太告訴我你到國立植物園來了。

    剩下的就容易了。

    我隻需走,直到發現你就是了。

    " "我猜,你以為我應該高高興興地回到你的身邊。

    啊,啊?" "你是這樣高高興興地回到我身邊嗎?" "還是老樣子的雷恩,用一個問題來回答一個問題,不,我見到你并不高興。

    我想,我願意想方設法讓你永遠在一根空心的木頭上慢慢地爬。

    " "讓一個好男人永遠在一根空心本間上爬是很難的。

    你身體怎麼樣?" "很好!" "你已經把傷口舔夠了嗎?" "沒有" "嗯,我想這是預料之中的。

    但是,我開始認識到,你一旦抛開了我,你就決不會再放下自尊心向和解邁出第一步。

    然而,好姑娘,我是很聰明的,明白自尊心會使一個同床人非常孤獨的。

    " "别打算把事情踢開,好為你自己讓出活動餘地,雷恩,因為我要警告你,我不打算給你機會。

    " "我現在不想要你給我什麼機會。

    " 他的這個幹脆的回答激怒了她,但是她采取了緩和的态度,說道:"是老實話嗎?" "如果我說的不是老實話,你認為我能容忍你離開我這麼久嗎?你離開我以後,你就好像是水中月、鏡中花;不過,我依然認為你是個好朋友,失去你就像失去了一個親密的朋友。

    " "哦,雷恩,我也是這樣的!" "那好。

    那麼,承認我是個朋友啦?" "當然。

    " 他背朝下躺在外衣上,把兩手墊在腦後,懶洋洋地向她微笑着。

    "你多大了,30歲?穿着那身不光彩的衣服就像是個難看的女學生。

    朱絲婷,要是你因為其他理由而在生活中不需要我的話,你當然是要做你個人風度的仲裁人羅。

    " 她笑了起來。

    "我承認,在我想到你也許會突然平地裡冒出來的時候,我确實對我的外表多加了幾會注意。

    可是,如果我有30歲的話,那你也沒有什麼值得誇耀的,你至少也有40歲了。

    現在似乎沒有那麼大的差别了,是吧?你瘦了。

    身體好嗎,雷恩?" "我根本就不胖,隻是身架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