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兵家之李鴻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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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擄馬最多,飙忽往來,瞬息百裡,欲設長圍以困之,然地勢不合,羅網難施,且彼鑒于任、賴覆轍,一聞圍紮,立即死力沖出,不容官軍閑暇,次第施功。

    此一難也。

    二則淮軍全部,皆屬南人,渡河以北,風氣懸殊。

    南勇性情、口音,與北人均不相習,且谷食面食,習慣不同,而馬隊既單,麸料又缺。

    此二難也。

    鴻章乃首請饬行堅壁清野之法,以為前者任、賴撚股,流竄中原數省,畏墟寨甚于畏兵。

    豫東淮北民氣強悍,被害已久,逐漸添築墟寨,到處與城池相等,故撚逆一過即走,不能久停。

    近年,惟湖北、陝西被擾最盛,以素無墟寨,籌辦不及,賊得盤旋飽掠,其勢愈張。

    直、晉向無撚患,民氣樸懦,未能築寨自守。

    張總愚本極狡猾,又系窮寇,南有黃河之阻,必緻縱橫馳突,無處不流。

    百姓驚徙,蹂躏讵有已時?可為浩歎。

    (中略)自古用兵,必以彼此強弱、饑飽為定衡,賊未必強于官軍,但彼馬多而我馬少,自有不相及之勢。

    彼可随地賊糧,我須随地購糧,賊常飽而兵常饑,又有不能及之理。

    今欲絕擄糧,斷賊馬,惟有苦勸嚴谕河北紳民,趕緊堅築墟寨,一有警信,收糧草牲畜于内。

    既自固其身家,兼以制賊死命雲雲。

    西撚之平,實賴于是。

     四月,奏請以劉銘傳總統前敵各軍,溫旨敦促起行,使淮軍與直東民團沿黃河、運河築長牆、浚濠以蹙敵,揀派各軍輪替出擊,更番休息。

    其久追疲乏,須暫休息之軍,即在運河東岸,擇要屯駐,俟敵竄近,立起迎擊,以剿為防。

    派張曜、宋慶分紮夏津、高唐一帶,程文炳紮陵縣吳橋一帶,為連防遮護。

    左宗棠亦派劉松山、郭寶昌等軍,自連鎮北至滄州一帶,沿河東岸分紮,與楊鼎勳等軍就近策應。

    布置略定,然後進剿。

    五月撚股竄向西北,各軍分頭攔擊,疊次獲勝。

    鴻章乃趁黃河伏泛盛漲時,縮地圍紮,以運河為外圈,而就恩縣、夏津、高唐之馬頰河,截長補短,劃為裡圈,逼賊西南,層層布置。

    五六月間,各軍疊次大捷,敵勢衰蹙,降散漸多。

    六月十九日至二十二日等日,乘勝尾追,每戰皆捷。

    二十三日,張總愚涉水向西南逃竄。

    二十四日,由平原向高唐。

    二十五日,潘鼎新追百二十裡,冒雨至高唐,敵已向博平、清平一帶,圖撲運河,而官軍早于馬頰河西北岸築長牆數百裡,足限戎馬。

    敵方讠?.知,已入彀中,竄地愈狹,死期近矣。

    是時,各軍已久追疲乏,鴻章乃派劉銘傳生力馬軍助戰,軍勢大振。

    二十八日,将敵圈在徒駭、黃運之間,銘傳調集馬步迎擊追剿數裡,值郭松林東來馬步全軍攔住去路,又兼河道分歧,水溜泥陷。

    劉郭兩軍馬隊五六千人,縱橫合擊,擒斬無算。

    張總愚僅帶數十騎北逃,旋自沈于河以死。

    西撚肅清,中原平。

    八月,李鴻章入觐京師。

     鴻章之用兵也,謀定後動,料敵如神,故在軍中十五年,未嘗有所挫衄。

    雖曰幸運,亦豈不以人事耶?其剿發也,以區區三城之立足地,僅一歲而蕩平全吳。

    其剿撚也,以十餘年剽悍之勁敵,群帥所束手無策者,亦一歲而殲之,蓋若有天授焉。

    其待屬将也,皆以道義相交,親愛如骨肉,故鹹樂為用命,真将将之才哉! 雖然,李鴻章兵事之生涯,實與曾國藩相終始,不徒薦主之感而已。

    其平吳也,由國藩統籌大局,肅清上流,曾軍合圍金陵,牽制敵勢,故能使李秀成疲于奔命,有隙可乘。

    其平撚也,一承國藩所定方略。

    而所以千裡饋糧,士有宿飽者,又由有兩江督在其後,無狼顧之憂也。

    不甯惟是,鴻章随曾軍數年,砥砺道義,練習兵機,蓋其一生立身行己,耐勞任怨,堅忍不拔之精神,與其治軍馭将,推誠布公,團結士氣之方略,無一不自國藩得之。

    故有曾國藩,然後有李鴻章,其事之如父母,敬之如神明,不亦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