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十四 粵紀(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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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以給之。

    已舁至寓,忽為李成棟養子元胤攫去,僅領布繪龍旆二面以壯軍容而已。

    二十四日陛辭,奉敕出師至江、楚。

    先是,頒敕書、旗牌、關防;是日,公含淚辭朝,遂同新設湖南撫臣馬光整旅啟行。

    七月初三日,師次梧州。

    朝廷念公勤勞,因降敕封為光化伯,給诰券;公以廷臣立門戶,師旅齮龁無成功,惟當任罪,何敢冒功;上疏力辭。

    遂賜公四代诰命以獎之。

     疏論孫可望封爵。

    時可望求實封,朝議難之;會朝臣遣使勞軍以問公,公上疏曰:‘臣竊謂孫可望父子久已割據西川,今滇、黔盡為所有,固能自立,曷能禁其不自王;今可望尚知請命,其意猶可取。

    我不能禁其不王而欲制之,勢将偾決;當即降敕封之,使恩出朝廷,乃可得其用。

    令彼縛胡執恭歸朝,正法誅之;則是賞罰之權,庶不倒置。

    不然,是驅之為變也’。

    首輔嚴起恒、戶部尚書吳貞毓、兵部侍郎楊鼎和、給事劉堯珍、吳霖、張載述等堅持不可;公又密疏曰:‘廷臣謂異姓封王非祖制,不當自可望變亂始。

    持論良正,然不為今日言。

    可望固逆獻養子,凡逆獻滔天之惡,與有力焉。

    今姑取其歸正一念,冀收其将來之用;安可泥頒爵之常法哉!且可望已自稱平東王,一旦封以公爵,彼必不樂受。

    因而為逆,謂天下威靈何、謂天下事勢何!若欲收其用而反損國體,非良策也。

    臣竊有一說于此:臣謹按開國功臣徐達、常遇春等侑食太廟稱六王,皆進封也。

    伏乞皇上幹斷,量封可望為二字王;即于敕書中詳載舊制,明示破格沛恩,而勉之以中山、開平之功。

    如此可望必能感激用命,揆之祖制亦不為背謬。

    國家今日于可望善收之,則複有滇、黔;不善收之,則增一敵國。

    利害無兩立、得失不再圖,不可不熟慮也’!制曰“可”;命鑄印封可望平遼王,差趙昱齎往。

     十一月,師次浔州,公有疾。

    時李元胤用事,每有奏請,辄為掣肘;遂發憤成疾,乃駐兵長生寺。

    劉湘客五人附元胤為醜虎,其餘依附者甚衆,總謂之東人;公甚疾之。

    二十五日拜遺疏,二十六日五時公卒。

    疏略曰:‘臣受命以來,罪大孽重;不複自諒,拟再合餘燼,少收桑榆。

    不料請兵則一營不發,若曰“堵閣臣而有兵則豐其羽翼也”;索饷則一毫不與,若曰“堵閣臣而有饷則資其号召也”。

    緻臣如窮山獨夫,坐視疆場孔亟。

    昨西上橫邑,感疠大重;一病不起,遂快群腹。

    臣但恨以萬死不死之身,不能為皇上畢命疆場,而死于枕席:是為恨也。

    臣死之後,願為厲鬼以殺賊。

    伏乞皇上簡任老成,用圖恢複;如國家大事有李元胤、劉湘客、袁彭年、金堡、丁時魁、蒙正發五人作皇上心腹股肱,成敗可虞!祖宗有靈,實鑒臨之!臣死矣,不勝餘憾’雲。

    拜疏訖,又南向拜父母曰:‘兒死,不獲更還邱隴矣’!複懸“在三圖”,拜君、親、師訖,遂自題十語雲:‘有明堵子,生而精敏。

    遭家不造,誠身事親;遭時多艱,誠身事君。

    四十九年,孤兒、逋臣;而今而後,浩然蒼旻’!遂卒。

    前一夕,親吏歐陽和夢公騎牛升空去;次日語人,左右皆同。

    嗚呼!公生以辛醜、捷以丁醜、卒以己醜;公之生卒,夫豈偶然哉!朝廷聞□,涕泣減膳,辍朝五日;贈上柱國、中極殿大學士、太傅兼太子太師、鎮國公,谥“文襄”,蔭一子錦衣衛指揮同知世襲,予祭九壇,遣禮部官緻祭,賜茔浔州之西山。

    公所著,有“十四朝史綱”。

     傅作霖,字潤生;曆官兵部左侍郎,管部事。

    死于武岡之變,谥曰“忠烈”。

     “何、堵事略”雲:‘堵公以甲申九月受督學事,十一月,試漢陽。

    左營将自總戎下至守、把,有所請,辄報可;衆議以為怯。

    月杪起行,往湖南。

    乙酉四月,何騰蛟抵長沙。

    時闖逆餘衆号一隻虎者約二十萬,屯聚常德之間,謀割地自王。

    何欲往招撫,曰:“若就撫,不惟得勁助,且除内蝥”。

    公毅然請行,齎牛酒、金币往。

    先遣員通意,一隻虎大張兵衛,沿途迎候,将士夾道露刃立;公不懾,安行至中軍。

    命設香案,各俯伏聽宣旨畢,即出敕印以次給之,徐為譬曉忠義、陳說禍福,慷慨激烈,聲淚俱下。

    三軍之士,無不聳然,聽行大閱;器仗精整、旌旗鮮明,各以藝試,終事無嘩者。

    有一陣亂于次,訃七十人,俱命斬以殉;三軍股栗。

    徐出金帛,厚犒賞;大喜過望。

    己醜冬,何騰蛟死;公傷左臂已斷,郁郁成疾。

    越數日,亦死。

    公性喜奕,每臨陣,奕不少休;哨者報敵且近,曰:“尚堪一局”!賭墅與東山同,不知處分何如耳’。

     堵牧遊與侄書 兩接吾侄手劄,恻然忠愛,溢于楮端。

    江左應有夷吾,屈指當以吾侄為一座。

    但時事至今,已全壞矣!江北四鎮鷹視虎步、漢江一帶擁兵踞流,秦庭無可泣之處也。

    愚叔妄拟川蜀全盛,且據形勝,西蹙秦腋、南壓楚頭,假一、二歲之饷便宜倡義,尚有可為;而今又為張、李所摧殘矣。

    寇焰已熾,加以強藩;聞湘中複有蠢蠢思逞者。

    翹首九州,無地用武,甯有固志!天下事至此,有不忍言;當事君子尚燕怡不畏、蹈轍不顧,尚日式臧,抑又甚焉。

    嗟嗟!吾輩一、二血性男子,從何處跕腳?惟有俯首摽心,中夜隕号而已。

    老侄之身,尚是可進可退之身,且有母在;括囊善刀,養晦待用正今日事。

    量先入後,勿以愚叔之言為妄也! 若愚叔已身許君國,覽鏡峨然冠佩者,皆先帝之要領,而星沙脫棄之餘也已矣。

    一腔血、七尺軀,時事朝來,大命夕逝而已。

    茲雖有學政之移,不與地方事;然一旦不謹,斷斷不作逋亡客。

    文廟哀魂,是愚叔一生歸宿地;潸然不禁!他日老侄當不棄予一孤;事後之托,止此而已。

    至王雪老死事于粵,言念悼歎。

    彼之孤,愚之責。

    宦橐清涼,吾輩本色;安足複計!但恨家國禍深,無暇旁及兒女耳;如何!堂上二嫂安吉?井木侄與澍生侄近況何如?憊甚握管,不及作書;惟叱及之!薄俸聊以示念,溯流不盡。

    骥兒試事,幸教率之!寅叔在錫,宜訓以義行。

    吾宗無多正人,故睠睠及之。

      九月二十日,愚叔錫頓首。

     “粵西實錄”雲:‘公納浙紹葉氏女,公卒,有三月遺孕;因囑部将常,竟負托。

    及可望至粵迎駕,執而數之曰:“堵制台何人?傭奴敢為此态耶”!鞭之至百,而遺孕得不死。

    今聞尚在滇中雲’。

     康熙九年冬,往南門偕張子秋紹登一小樓,見堵氏祖祠有木像數寸侍立,即先生昔年親制己像,以識不離左右之意;此世所未見者。

    瞻揖之下,仰其孝思。

    明年(辛亥)四月二十二日,複閱先生手劄;用竹紙三幅,信筆草書。

    凡五百言,無非憂時殉國之志;真忠、孝兩全,為吾邑奇男子也。

     縫甲泣 甲申備兵黃州,媿臣面之猶生、痛國仇之未複。

    爰命匠氏,制我甲裳。

    衽起中夜,不能成寐;作縫甲泣。

     臣官兵馬監,枕戈不旦中夜天。

    臣逢四七期,二百八十年數齊。

    臣備古黃邱,磷火接地天風愁。

    四野蛇鬥龍失窟,一旦君亡臣尚活;臣活何為肝腦裂。

    臣冠泣作囚,臣活長掩羞;掩羞本掩泣,恻恻衣衫血。

    噫嘻籲!泣血縫甲翦落聲,着肉着甲先着心;好向原頭裹處尋。

      莫縫甲!縫甲賊識我,勁镞長矛不得躲。

    莫縫甲!身逐賊。

    生有骨,骨如鐵;生耐金革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