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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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如此,雖糜捐不足以報德。

    然臣未到行在數十裡間,禦史中丞顔岐封示論臣章疏,謂臣為金人所惡,不當為相。

    如臣愚蠢,但知有趙氏,不知有金人,固宜為其所惡。

    然岐之論臣,謂材不足以任宰相則可,謂為金人所惡不當為相則不可。

    且為趙氏之臣,而金人喜之,此必有以得其心者,而反用以為相,則自古賣國以與人者,皆為忠臣矣。

    今陛下用臣,斷自淵衷,而岐之論如此。

    如臣迂疏,自知不足以當重任,但願一望清光,乞身以歸田裡。

    至于陛下命相于金人所喜所惡之間,更望聖慮有以審處于此。

    上笑曰:“岐嘗有此言,朕告之以如朕之立,恐亦非金人所喜。

    岐無辭而退,此不足恤。

    ”佘奏曰:“陛下天縱睿聖,固不難察此,然臣材力綿薄,實不足以勝任。

    ”因出劄子,再拜力辭。

    上慰谕久之,遺禦藥邵成章宣押赴都堂治事,又命執政聚于都堂,即上馬歸,日已暮矣。

    時六月朔日也。

    翌日,有旨立新班奏事,對于内殿。

    同執政奏事訖,留身,奏上曰:“自古人主,惟論一相,相得其人,則朝廷正而天下之事舉。

    相非其人,則朝廷亂而天下之事廢。

    方承平無事之時,猶當考論其相,而況艱難多事之際乎?譬如負重緻遠,力隻足以勝百斤,而使之荷千鈞之重,則必颠踣于道路矣。

    以今日國勢觀之,外則強敵陵侮,二聖在其掌握。

    内則兵力單弱,盜賊竊發,破州縣者不可勝數。

    朝廷之上,僭僞之臣,方且保崇信任,與聞國政。

    州縣官吏,顧望進退,視朝廷号令,如罔聞知。

    當此之時,雖聖賢馳骛,有所不足,而欲以臣之迂疏,獨任其責,雖三尺之童,有以知其難也。

    伏望聖慈,博選天下之有材智者為相,仰佐陛下,共濟艱難。

    而臣憂患餘生,得以退藏于深渺,不勝幸甚!”上曰:“卿素以忠義自許,豈可于國家艱危之時而自圖安閑?朕決意用卿,非在今日,社稷生靈,賴卿以安,卿其無辭。

    ”餘感泣,再拜曰:“臣愚陋無取,不意陛下知臣之深也。

    然今日之事,持危扶颠,以創業為法,而圖中興之功,在陛下而不在臣。

    昔管仲語齊桓公曰:不能知人,害霸也。

    知而不能用,害霸也。

    用而不能任,害霸也。

    任而不能信,害霸也。

    能信而又使小人參之,害霸也。

    夫知人能信任之,而參以小人,猶足以害霸,況于為天下而欲建中興之業乎?方靖康之初,淵聖皇帝慨然有圖治之意,而金人退師之後,漸謂無事,不能分别邪正,進君子退小人,而賢否混淆,是非雜揉,且和且戰,初無定議。

    至其晚節,專用奸佞,而黜忠良,虜騎再來,遂有宗社不守之變。

    如臣者,徒以愚直,好論事,為衆人不容,使總兵于外,而又不使之得節制諸将。

    自度不足以任責,乞身以退,而又百端讒谮,竄逐遠方,必欲殺之而後已。

    賴淵聖察臣孤忠,特保全之,卒複召用。

    然已無及矣。

    不謂今日遭遇陛下龍飛,初無左右先容之助,徒采虛聲,首加識擢,付以宰柄,顧臣區區,何足以仰副圖任責成之意?然靡有不初,鮮克有終,如臣孤立寡與,更望聖慈察管仲害霸之言,留神于君子小人之間,使臣得以盡志畢慮,圖報涓埃,雖死無憾。

    昔唐明皇欲相姚崇,崇以十事邀說,皆中一時之病,類多施行,後世美之。

    臣常慕其為人,今臣亦敢以十事仰幹天聽,陛下度其可行者,願賜施行,臣乃敢受命。

    其未合聖意者,願賜折難,臣得以盡其說。

    ”上可之,餘因出劄子奏陳。

    其一,曰議國是。

    大略謂:中國之禦夷狄,能守而後可戰,能戰而後可和,而靖康之末皆失之。

    今欲戰則不足,欲和則不可,莫若自治,專以守為策。

    俟吾政事修,士氣振,然後可議大舉。

    其二,曰議巡幸。

    大略謂:車駕不可不一到京師,見宗廟,以慰都人之心。

    度未可居,則為巡幸之計,以天下形勢觀之,長安為上,襄陽次之,建康又次之。

    皆當诏有司,預為之備。

    其三,曰議赦令。

    大略謂:祖宗登極,赦令皆有常式,前日赦書,一切以張邦昌僞赦為法,如赦惡逆,選人循資,責降罪廢官盡複官職,皆泛濫不可行。

    謂當改正,以法祖宗。

    其四,曰議僭逆。

    大略謂:張邦昌為國大臣,不能臨難死節,而挾金人之勢,易姓建号,身處宮禁,南面以朝,其後不得已,乃始奉迎。

    朝廷尊崇之為三公、真王,參與大政,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