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清寇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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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卧地上扭結不可解。

    孟燦掣短矛刺繼圖,中其喉,繼圖遂釋手。

    幸援兵繼入,劫兩人出,俱受重傷,而繼圖尤甚。

    因以氈車護送入都,未至而卒。

    王倫亦從此不複見矣。

    後燦擒解入都,與樊偉等磔于柴市。

     顔六,堂邑人,面黑髯卷,指甲如爪,故賊中稱“虎爪顔六”。

    家饒于赀,招聚亡命,居積私鹽,荷筐入市,莫敢誰何。

    樊偉招之入黨,賊中稱勇健者,推六為首。

    後為大炮擊死。

     李三,堂邑人,年約三十許,身長八尺,而兩腳過身之半。

    日荷擔衙前,貨菽乳幹為業。

    予嘗見之,不謂即賊黨。

    且賊之先行也,一日夜能行八百裡。

    王倫遣其入京偵探,見舒将軍率師出得勝門,三于次早即報知王倫作備禦。

    《語》雲“長胫者善走”,果不爽與。

    擒置囚車,索酒肉,不與且謾罵,猶自稱“先行官”雲。

     揚累,忘其裡居,王倫義兒也。

    多力,賊中妄稱“萬人敵”。

    每跨白騾,持白蠟幹槍,與直隸參将某戰,被圍數重,自辰至酉,不能出,為流矢所中,斬于陣。

     李旺者,壽張人,亦王倫義子。

    鴛黠善鬥,八月二十八夜,戕沈君,犯上作亂,已罪無可逭。

    又相随破陽谷、堂邑,圍臨清。

    北門之戰,兖鎮惟一失機敗走,其部下馬兵張某,面麻而黑,力殺賊數十人,不過。

    賊無可如何,旺步行潛出其後,以矛刺之,堕馬,群賊相慶。

    謂“官兵盡如此麻,吾輩無噍類矣!”曾與楊累同被圍,旺獨兔脫,後終被擒,解京伏法。

     烏三娘,兖州人,年二十許,娟媚多姿,而有膂力。

    工技擊,其夫某,能為角<角氐>戲,俗所稱“走馬賣械”者也。

    嘗與三娘挾技走楚豫間,以糊口。

    而三娘技實過其夫,嘗患瘍,遇王倫治之而愈,不受值,且助以赀。

    三娘感其惠,願為義女。

    夫卒,遂依于其家。

    王倫破壽張諸邑,三娘皆從,而更招緻其當日同賣械者十餘人。

    王倫皆呼為女,而實與同卧起,如妻妾。

     王師困王倫于汪氏室,三娘率諸女巷戰,短兵相接,諸女次第死。

    三娘獨揮兩刃,能捍蔽鋒镝,忽于馬上躍升屋,而樓即汪氏之三層樓也。

    高十餘仞,官軍圍三匝,矢炮拟之若的;三娘揚袖作舞狀,終莫能傷。

    日将夕矣,一軍皇駭,蓋不慮其不死,慮其遁走而莫可緻也。

    有老弁就賊屍割其勢,置炮上,一發而三娘堕地。

    諸軍呼聲雷動,鋒刃齊下,立成肉糜。

     王王氏,王倫嫂也,号“五聖娘娘”。

    年六十餘,白發盈頭,身高八尺,跨馬揮雙刀,巷戰被擒。

    當事聞婦有妖術,以鐵绠貫項下骨,拟次日解京,一宿而斃。

     臨清被圍幾二旬,幸大倉儲粟頗饒,然食有餘而薪不足,拆屋而炊,熔錫器作鉛丸以擊賊。

    賊亦發大炮攻城,鉛丸如雞卵者,皆由敵樓飛越而過;挽二石弓,矢集城上如猬毛,均未嘗傷及一人一騎,謂非神乎?餘易儒服,随守土諸君,巡城上,衣不解帶者,旬有八日。

    二十三日,黎明,南外門呼噪連天,炮聲如貫珠,累累不斷。

    報徐撫軍兵至矣。

    縱火焚鼓樓,衆賊亂竄,城上鄉兵缒城助戰,運河北岸,喊聲繼起。

    望之,人馬如豆,往來馳驟,塵土障天,則直隸制軍師也。

     賊踞蓮花庵,穴牆施槍炮。

    日向午,報大将舒公赫德,統八旗勁旅至。

    餘急趨東門觀之,幹戈耀日,旌旆翳雲,軍容之盛,實生當盛世所不能常觏者。

    大兵四集,爰掃礻槍,賊惶怖不敢出,然猶踞市廛作負禺勢。

    兵不能驟進,因四面縱火,且攻且焚,擊斬之外,日生擒數百人。

    于是王倫黨羽俱盡,勢不可支,且自知罪大惡極,法所不宥,因縱火自戕。

    人競以不獲寸磔其屍為恨,餘謂糜肌骨而灼肺肝,殆尤甚于寸磔欤。

    計賊匪造逆至蕩平,凡二十六日,三邑一州,良民遭殘害者,不可勝計。

    其間明大義,知順逆,不為賊脅,潔身自盡,或罵賊被害,自守土諸公外,亦難更仆數。

    于是皇上綸下頒,酌賜蔭恤,以慰忠魂;而草野之流離失業者,倍廑轸念,開倉廪,蠲賦稅,給籽種,不期年而闾閻瘡痍斯平,蓋藏如舊,複熙熙矣。

    嗟乎!我朝自承平百數十年以來,普天率土,仁聲遍洽;凡在海外,靡不重譯來格;間有不靖,六師所向,何堅不摧?乃王倫以山左細民,妄逞跳梁之技,緻廑睿算。

    命将行師,計日而著戎衣,诘朝而殲狂寇,疾風掃秋葉,何其神且速耶?蛟躬臨壁壘,目擊情形,故敢就所見聞,略紀颠末,為冥頑狂徒,妄弄潢池者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