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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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而死者。

    禽畜草根木實悉盡,遂殺人而食,東北一偶,拆屋最先,廢宅往往生雀麥,饑人将以食。

    得仁猶稱瑞曰:“此天贻我也。

    ”國中非十五成群不敢行,交衢直巷先有了者,以隐為号,曰“雄雞也,”即男;“伏雌也,”即婦;曰:“有翅,”即帶刀者;曰:“無翅,”即無器;曰“有尾”者,即群行;曰“無尾,”即獨行者。

    聞無“翅”與“尾”者,即共出擒而殺之。

    其始獨兵食老弱及病者,漸乃擇人而食。

    民剝鼓皮&lt韋革&gt筒之屬既盡,亦複群聚掠兵為糧。

    後更不擇人而食,至父子夫婦相啖矣。

    日望外援外饷濟師,且曰春水漲必退,訖至全城為醯。

    城破後,廨宇存者,人脂薰尚充刃雲。

     譚固山知轉饷路絕,因得以從容西南逐張啟昌,西北降鄧雲龍,而殺五千人;北剿餘應桂吳江于都昌,東收湖盜塗麒,西破丁家塘,土砦餘什伯,為聚未成者;林亮殷國桢輩次第擒散。

     胡澹憤國中所為不中,以為兩人不足惜,而徒沮中原之氣,病膈噎死。

    其二子亦為大兵擒斬。

    百姓轉複歸輸糧販鬻,為大兵耳目。

    幾月以後,牛酒蔬菜日至安坐而收其斃。

    然王氏火器悍精且多,清兵攻城,亦數為所困。

    全鳴時莅事,衆志一新。

    全亦能軍善守,故前後相持至八月閱。

     副将楊國柱私降江南,運紅夷大炮至。

    己醜正月十九日,盡日力攻,聲聞百餘裡,山谷皆震。

    亭午,城始破。

    金聲桓衣其銀甲寶铤赴帥府荷池死。

    王得仁突圍至德勝門,兵塞不能前,三出三入,擊殺數百人,被執,支解。

    宋奎光城破後,二日得之于城西空舍,擒見固山,谕之降,不屈,乃殺之。

    陳芳、黃人龍,皆死亂兵中。

    餘諸将不知死狀者,大率皆為人所食也。

     聲桓病思食虎時,使人問死生于八角廟漢将軍番君梅钅之神,神曰:“死存浮漚,”應在驗于荷池。

    得仁突圍出入,遭之者無不殊死,與譚固山馬首再相值,而不識其為大将軍,豈非天哉?姜舊輔儒衣冠,死于亻契家池。

    餘兵以次降走矣。

     此江右一時公侯将相之梗概也。

    人臣非甚頑薄,無不望其國中興者;顧知其可為而為之,與不知其不可為而為者,才與識異。

    要以武侯文山之誠,兼汾陽臨淮之福,盡瘁以事,生死置之度外,猶懼不濟;今輕俠不本正義,苟且趨功名,不顧以億萬僥幸,且冀後世可欺,謂如陸賈之調和将相,齊名平勃,欲格天得乎?古受降招叛者,皆垂成或半,而特借之以為全力,若漢高英布周殷之事是也。

    今江右之難,以金叛始,亦以金叛終,彼讠讠無論。

    乃宿稱老成沉毅者,不思身不蹑半壘一城,無尺寸以制人,死命不免,亦借遊諸區區,欲仗掉舌之功,使畜頭人鳴,庶他方尤而效之,成其瓦解;卒之以叛易叛,于事無濟而身名俱滅。

    雖事濟名遂,然後世猶不免以排阖之徒同類而稱之也。

    君子哀之。

     初姜舊輔之出也,道過江上,使人邀漢儒裔俱出,辭曰:“某三年不入國門,久無本朝冠服,今慚見長者,何言入郭!”後數屬人來邀,曰:“必緻之。

    ”乃入城,谒之于故第,相見慰藉,娓娓道故,叙一事不可斷如曩時。

    日午,客饑,風且起,欲西還,因起辭去。

    姜曰:“止!請兄來,固欲有報也。

    ”即謬曰:“适倉卒待更端久,乃忘正語。

    ”曰:“何語?”曰:“兩言耳:國家中興之喜忘賀,師相再造之功忘謝也!”立曰:“是何言!是何言!吾所謂當其時則無賤母以子貴舁而作太上皇者也。

    于今為之,當若何!”因複坐,請問曰:“明之所以失天下,非左與闖耶?金則左孽,王乃闖殺投,公與侯安所授之哉?十日之間,年号兩易,名雖歸明,實叛清耳。

    今擅除爵,恣殺人,管利權,大更張如此!若明有主,不待命如此,是僭也。

    若其無隆武永曆而如此為之,是僞也。

    僭、僞二者,春秋之所不許,相國縱與同事無後釁,後世論史謂姜公何如人?且兩家與諸客一以封拜,一以陶明,彼此互相愚以成其變。

    而究也,實為兩人所用。

    年号甫更,門迹已掃,今且内相猜忌,公能親于建武之與豫國乎?能則攬其兵柄,退稱舊輔,缟素待罪,以告天下,令其慚而聽我,竭心力為之。

    不濟則死,不能則引身而退,歸耕田野可耳!”言畢辭去。

    姜舊輔後竟不能克如其言,以緻身雖死而名不彰,可慨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