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帝第七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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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

    至與群僚,益複迥隔,東閣不開,谘謀無人,自塞耳目,自障聰明。

    故有利病而不知,有賢才而不識,惟有引體尊高,望若霄漢,雖比之外國君主,尊隔過之。

    《詩》雲:“瞻彼南山,維石岩岩。

    ”刺尊隔也。

    昔周公吐握,以待天下士,計當時之士,豈有及周公萬一者?而周公下之如此。

    今舍周公之法,而欲旋乾轉坤,安可得哉? 皇上九重深邃,廉遠堂高,自外之樞臣,内之奄寺,此外無得親近,況能議論?小臣引見,僅望清光,大僚召見,乃問數語。

    天威俨穆于上,葡甸拳跪于下,屏氣戰栗,心顔震播,何能得人才而盡下情哉?每日未明辦事召見樞臣,限以數刻,皆須了決,伏跪屏氣,聽候顔色,未聞反複辯難,甚少窮日集思。

    天下甚大,事變甚微,皇上雖聖,豈無缺失?而限時以言事,拳跪以陳詞,雖有才賢,不能竭盡。

    當此時變,豈能宏濟艱難哉?尊嚴既甚,忌諱遂多,上雖有好言之誠,臣善為行意之媚,樂作太平頌聖之詞,畏言危敗亂賊之事,故人才隔絕而不舉,積弊日深而不發。

    至中國敗壞之由,外夷強盛之故,非不深知,實不敢言。

    昔黎庶昌奉使日本,有所條陳,但請親王出遊,不能上達。

    其他關切皇上之事,皆知之而不言,言之而不達,達之而不動,動之而不行。

    皇上雖天宜聰明,而深居法宮,一切壅塞。

    既未嘗遍閱萬國,以比較政俗之得失,并未遍見中國,而熟知小民之困窮。

    所見惟宮妾宦官,所遇皆窳拙舊物,諧媚日接于耳目,局促日困其心靈,外國宮室、橋梁、道路、器藝、軍械之壤奇新麗,孰從而知之?故欲坐一室而知四海,較中外而求自強,其道無由。

    如浮屠十級,級級難通廣廈千間,重重并隔。

    譬咽喉上隔,胸膈下滞,血脈不通,病危立至,固也。

     夫天子之所以為尊者,威棱遠憺,四夷賓服,德澤流溢,海内又安。

    上播祖宗之靈,下庇生民之命,盛德成功,傳于後世,乃可尊耳。

    若徒隔絕才賢,威臨臣下,以不見不動為尊,以忌諱壅塞為樂,則近之有土地不守之患,遠之有二世瓦解之禍。

    若夫大臣托于體制,尊主如帝天者,豈為其敬上哉?一以行其引體自尊之分,一以便其蒙蔽欺罔之私耳!文王與國人交,帝舜臣哉,鄰哉,豈以尊若天神為貴哉?人情安于所習,蔽所未見,而禍敗一來,悔無可及。

    職曩言皇上尊則尊矣,實則獨立于上,皇上何樂此獨尊,良為此也。

     夫天地交則泰,不交則否,自然之理也。

    曆觀自古開國之君,皆與臣民相親,挽辂可以移駕,止辇可以受言,所以成一代之治也。

    自古危敗之君,并與其臣相隔絕:隋炀之畏聞盜賊,萬曆之久不視朝,所以緻國祚之傾也。

    伏讀太宗文皇帝聖訓,謂明主自視如天,臣下隔絕,是以緻敗。

    我國上下相親,是以能強。

    嗚呼!明室之所以亡,我朝之所以興者,盡在此矣。

    夫泥虛文之體制,則不能保實有之威權,使如天如神,内示尊于奴隸,外蹙辱于強鄰,孰若纡尊降貴,内交泰于臣民,而外揚威于四海,孰得孰失,皇上又何擇焉?外侮迫矣,通商則不許,借款則阻撓,今雖欲變政,竊恐外人掣肘,況能從容待我十年教訓乎?故非如彼得之舉動一奇絕,不能桓撥速成,雷轟電掣。

    皇上天錫勇智,鑒考古今,深觀時變,遍察萬國,遠念帝舜、武丁、勾踐、太宗文皇帝之圖迹,下鑒亡明、緬甸之覆轍。

    伏願幾暇垂鑒此書,日置左右,彼得舉動,日存聖意,摩積激動,震越于中,必有赫然發憤,不能自已者。

    非必全摹彼得,而神武舉動,絕出尋常。

    雷霆震聲,皎日照耀,一鳴驚人,萬物昭蘇,必能令天下回首面内,強鄰改視易聽,其治效之速,奏功之奇,有非臣下所能窺測者。

    以中國二萬萬方裡之地,四萬萬之民,皇上舉而陶冶之,豈可量哉?謹将《俄彼得變政記》進呈,伏惟代奏皇上聖鑒。

    謹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