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域外

關燈
綿,一切東西無不發黴。

    一次蘇東坡看見好多白蟻死在他的床柱上。

    這種有害於人的氣候,頗使人想到長生之道。

    蘇東坡寫過下面一段文字: 嶺南天氣卑濕,地氣蒸褥,而海南為甚。

    夏秋之交,物無不腐壞者。

    人非金石,其何能久?然信耳頗有老人百餘歲者,八九十者不論也。

    乃知壽夭無定,習而安之,則冰蠶火鼠皆可以生。

    吾甚湛然無思,寓此覺於物表。

    使折膠之寒無所施其冽,流金之暑無所措其毒。

    百餘歲豈足道哉!被愚老人者初不知此,如蠶鼠生於其中,兀然受之而已。

    一呼之溫,一吸之涼,相續無有間斷,雖長生可也。

    九月二十七日。

     在海岸上的市鎮之後,島內居住的黎族,與內地的移民相處並不融洽。

    他們住在熱帶的山上,後來在日軍偷襲珍珠港之前,他們為日本效力,訓練叢林戰術。

    本地人不能讀書寫字,但規矩老實,常受狡詐的漢人欺騙。

    他們懶於耕種,以打獵為生。

    像在四川或福建的一部分地方一樣、他們也是婦女操作,男人在家照顧孩子。

    黎民的婦人在叢林中砍柴,背到市鎮去賣。

    所有的金屬用具如斧子、刀、五穀、布、鹽、鹹菜,都自內地輸入。

    他們用烏龜殼和沉水香來交換,沉水香是中國應用甚廣的有名熏香。

    甚至米也自內地輸入,因為當地人隻吃芋頭喝白水當做飯食。

    在冬天自大陸運米船不到時,蘇東坡也得以此維持生活。

     當地居民非常迷信,患病時由術士看病,沒有醫生。

    土人治病的唯一辦法是在廟中禱告,殺牛以祭神。

    結果,每年由大陸運進不少的牛專為祭神之用。

    蘇東坡是佛教徒,設法改變此一風俗,但風俗改變,談何容易,他曾寫過下列文字: 嶺外俗皆殺牛,而海南為甚。

    客自高化載牛渡海、百尾一舟。

    遇風不順,渴饑相倚以死者無數,牛登舟皆哀鳴出涕。

    既至海南,耕者與屠者常相半。

    病不飲藥,但殺牛以禱,富者至殺十數牛。

    死者不復雲,幸而不死,即歸德于巫。

    以巫為醫,以牛為藥。

    間有飲藥者,巫輒雲神怒,病不可複治。

    親戚皆為卻藥禁醫,不得入門,人牛皆死而後已。

    地產沉水香。

    香必以牛易之。

    黎人得牛皆以祭鬼,無脫者,中國人以沉水香供佛燎帝求福,此皆燒牛肉也,何福之能得? 內地人始終不能征服那些叢林中的居民。

    官兵一到,他們隻要退入叢林中,官兵根本不想到山中居住,自然不肯深入。

    黎民有時因與漢人有爭吵糾紛,也偶會進襲市鎮。

    有時被商人所欺,在衙門得不到公道審判,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此人捉住不放,然後將金錢索回。

    蘇過後來寫了兩千字一篇長文,論此種情形,並表示對此叢林蠻族無法征服,隻有公平相待,公正管理。

    他認為此等土著是老實規矩的百姓,因為官府不替他們主持公道,他們才被迫而自行執法。

     這次到海南島,以身體的折磨加之於老年人身上,這才是流放。

    據蘇東坡說,在島上可以說要什麼沒有什麼。

    他說:"此間食無肉,病無藥,居無室,出無友,冬無炭,夏無寒泉,然亦未易悉數,大率皆無爾。

    惟有一幸,無甚瘴也。

    " 但是他那不屈不撓的精神和達觀的人生哲學,卻不許他失去人生的快樂。

    他寫信給朋友說:"尚有此身付與造物者,聽其運轉流行坎止無不可者,故人知之,免優煎。

    " 使章停和蘇東坡的其他敵人煩惱的,是他們竟無奈蘇東坡何。

    在哲宗元符元年(一O九八)十二月十二日,他在日記中寫自己的坎坷說: 吾始至南海,環視天水無際,淒然傷之日:"何時得出此島也了"己而思之:天地在積水中,九洲在大贏海中,中國在少海中。

    有生孰不在島者?譬如注水於地,小草浮其上,一蟻抱草葉求活。

    已而水幹,遇他蟻而泣日:"不意尚能相見爾!"小蟻豈知瞬間竟得全哉?思及此事甚妙。

    與諸友人小飲後記之。

     蘇東坡也許是固執,也許真是克己自製,至少也從未失去那份詼諧輕鬆。

    僧人參寥派一個小沙彌到海南島去看他,帶有一封信和禮品,並說要親身去探望。

    蘇東坡回信說:"某到貶所半年,幾百粗遣,更不能細說。

    大略似靈隱天竺和尚退院後,卻在一個小村院子折足襠中泰糙米飯吃,便過一生也得。

    其餘瘴疾病人,北方何嘗不病,是病皆死得人,何必瘴氣?但若無醫藥,京師國醫手裏,死漢尤多。

    參寥聞此一笑。

    當不復憂我也。

    相知者即以此語之。

    " 他在此島上的人生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