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童年與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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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

    他們都是中國歷史上的名人,因為在蘇東坡的童年,中國是在宋朝最賢明的君主統治之下,他極力獎勵文學藝術。

    國內太平無事,中國北方與西北的遊牧民族如金,遼,西夏,這些部落蠻族本來常為患中國,這時也與宋朝相安無事。

    在這樣朝廷之下,賢良之臣在位,若幹文才傑出的人士都受到思寵,侍奉皇帝,點綴升平。

    正是在這個時候兒,幼童蘇東坡首次聽到歐陽修、範仲淹等人的大名,當下深受到鼓舞。

    幸好在這位大詩人的童年生活裏,我們還有這些對他將來嶄露頭角的預示。

    雖然蘇東坡記載了不少他成年時代做的夢和夢中未完成的詩句,可是還沒有什麼無心流露的話,供現代的傳記作家使之與解釋,直覺、狂想相結合,而捏造出東坡這位詩人下意識中神經病的結構形態。

    蘇東坡倒絲毫沒提到尿布和便秘等事呢。

     蘇東坡十一歲時,進入中等學校,認真準備科舉考試。

    為應付考試,學生必須讀經史詩文,經典古籍必須熟讀至能背誦,在班上背誦時,學生必須背向老師而立,以免偷看敞開在老師桌子上的文章。

    肯發憤努力的學生則把歷史書上的文字整篇背過。

    背書時不僅僅注重文章的內容、知識,連文字措詞也不可忽略,因為作文章用的字彙就是從此學來的。

    用著名的詞語與典故而不明言其來源出處,飽學之士讀來,便有高雅不凡之樂。

    這是一種病好相投者的共用語言。

    讀者對作者之能寫此等文章,心懷敬佩,自己讀之而能瞭解,亦因此沾沾自喜。

    作者與讀者所獲得的快樂,是由觀念的暗示與觀念的聯想而來,此種暗示比明白真說更為有力動人,因為一語道破,暗示的魅力便渺不可得矣。

     這種背誦記憶實在是艱難而費力的苦事。

    傳統的老方法則是要學生背一整本書,書未加標點,要學生予以標點,用以測驗學生是否徹底瞭解。

    最努力苦讀的學生竟會將經書和正史抄寫一遍。

    蘇東坡讀書時也就是用這種方法。

    若對中國詩文樸質的經典,以及正史中常見的名稱事故暗喻等典故,稍加思索,這種讀書方法,自有其優點。

    因為將一本書逐字抄寫之後,對那本書所知的深刻,決非僅僅閱讀多次所能比。

    這樣用功方法,對蘇東坡的將來大有好處,因為每當他向皇帝進諫或替皇帝草擬聖旨之際,或在引用歷史往例之時,他決不會茫無頭緒,就如同現代律師之引用判例一般。

    再者,在抄書之時,他正好可以練習書法。

     在印刷術發明之前,此種抄寫工作自不可免,但是在蘇東坡時,書籍的印刷早已約有百年之久。

    膠泥活字印刷術是由一個普通商人畢升所發明。

    方法是把一種特別的膠泥做成單個的字,字刻好之後,膠泥變硬;然後把這些字擺在塗有一層樹膠的金屬盤子上,字闆按行排好之後,將膠加熱,用一片平正的金屬闆壓在那些排好的字闆上,使各字面完全平正。

    印書完畢之後,再將樹膠加熱,各字闆便從金屬盤上很容易脫落下來,予以清洗,下次再用。

     蘇東坡與弟弟蘇轍正在這樣熟讀大量的文學經典之時,他父親趕考鎩羽而歸。

    當時的科舉考試有其固定的規矩形式。

    就像現代的哲學博士論文一樣。

    當年那種考試,要符合某些標準,須要下過某等的苦工夫,要有記住事實的好記憶力,當然還要一般正常的智力。

    智力與創造力過高時,對考中反是障礙,並非有利。

    好多有才氣的作家,像詞人秦少遊,竟而一直考不中。

    蘇洵的失敗,其弱點十之八九在作詩上。

    詩的考試,須要有相當的藝術的雅趣,措詞相當的精巧工穩,而蘇洵則主要重視思想觀念。

    因為讀書人除去教書之外,仕途是唯一的榮耀成功之路,父親名落孫山而歸,必然是懊惱頹喪的。

     晚輩高聲朗讀經典,老輩倚床而聽,抑揚頓挫清脆悅耳的聲音,老輩認為是人生的一大樂事。

    這樣,父親可以校正兒子讀音的錯誤,因初學者讀經典,自然有好多困難。

    就好像歐陽修和後來蘇東坡都那樣倚床聽兒子讀書,現在蘇洵也同樣倚床聽他兩個兒子的悅耳讀書聲,他的兩眼注視著天花闆,其心情大概正如一個獵人射了最後一箭而未能將鹿射中,仿佛搭上新箭,令兒子再射一樣。

    孩子的目光和朗朗之聲使父親相信他們獵取功名必然成功,父親因而恢復了希望,受傷的榮譽心便不藥而愈。

    這時兩個青年的兒子,在熟記經史,在優秀的書法上,恐怕已經勝過乃父,而雛風清於老風聲了。

    後來,蘇東坡的一個學生曾經說,蘇洵天賦較高,但是為人子的蘇東坡,在學術思想上,卻比他父親更淵博。

    蘇洵對功名並未完全死心,自己雖未能考中,若因此對兒子高中還不能堅信不疑,那他才是天下一大癡呆呢。

    說這話並非對做父親的有何不敬,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