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倒梧桐記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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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差敕封滇南,以議更而罷,又以家眷舟中三次逢盜,日給無資,亦遂拂衣而去。

    此皆戊子、己醜年事也。

    然宮禁湫隘,供奉清素,不踰千金子也。

    侍女寥寥,亦俱幼蠢荊布。

    内侍夏國祥,以六十金于廣城娶一歌舞青蛾,發方覆額,不一月而失所在,遍索城中不得,越三日于東池水面浮起紅帶,已殒命于中,想亦有所不得已也。

    蓋府署與高要縣學并峙,中隔一池,于是覆土填其半,日于下午永曆帝同内侍騎射其中,帝亦多命中,三宮從側樓閱視以為樂。

    三宮者,太後馬、聖後王生母也,中宮王正宮也。

    每日三宮同帝供膳,止二十四金,凡有賞赉亦在内。

    帝度又宏大,報捷面恩奏畢之後,必左顧曰:賞銀十兩與他。

    内侍吳國泰、夏國祥等甚以值日為苦。

    至大司禮龐天壽,亦養禦營兵十營,每營大總兵一人、副總兵二人、參将四人、參将之下官頭二人、官頭之下小卒一人耳。

    一營十人,十營亦有百人。

    此皆天壽出自己鈔以為永曆儀衛擁護,亦甚虧之矣。

     庚寅永曆四年正月初一日,清兵過梅關。

    初三日,克南雄府。

    初七日,信至肇慶,君臣上下魂不附體,竄潰如崩。

    武官家丁橫眼搶殺,先劫囊之重者,如冢宰晏清等;官之顯者,吏部丁時魁等。

    凡系文官,皆為幾上肉。

    初九日,永曆登舟。

    十三日解維,随路劫奪,文職無完膚。

    二月初一日,至梧州,皆以舟為家。

    李元允久與陳邦傅相軋,不敢西上,停舟肇慶。

    五虎失勢,報仇者寝皮食肉,獨袁彭年以艱先去,将金、丁、蒙、劉四虎奉旨逮問,照北京廠衛故事,全副刑具,輪番更用。

    以有馬吉翔在此,彼固以北金吾起家,縱送乘落,盡其法也。

    招贓俱有十五、六萬,雲為受刑不過所緻。

    拷問時金呼二祖列宗,丁與蒙、劉則滿口老爺饒命、萬代公侯等語,不計叩頭而已。

    向之附五虎得志者,膽破魂消,傾家掩蓋。

    永曆登極三年,至是始見聲色。

    至四月間,羊城未下,杜永和時有捷報至梧州,李元允以計殺叛将羅守誠。

    局勢稍緩,再行考選,略似人形者,無不繡衣鐵簡,木天铨席,然得之非分,天即有以敗之。

    如董雲骧,以台中謝恩,叩頭不起,殒于皇船。

    朱士焜,吏科歸省,全家殲于賊手。

    潘駿觀,改铨部矣,見朝無官帽,以便服行禮,人為起「方巾片片潘雙鶴」之口号,亦遂奪職。

    如此之類,不一而足。

    嚴起恒逍遙河上,至八月十五日,無以為金鏡之獻,親書「水殿」二字,置一牌坊,鼓樂迎送皇帝所坐之船,再令群工上表稱賀。

    情實孤舟婺婦,形似畫船箫鼓。

    戊子年五月初十日至今二年餘矣,從無有談兵說饷之疏,亦無有正氣偘論之臣,伴食戲洩。

    嚴起恒庸臣也,亦佞臣也,亦貪臣也,非奸臣也,罪不容誅,夫複何說。

    時廣東省臣兩廣總制杜永和,猶然固守。

    杜永和,河南人,李成棟之謹身好友也。

    成棟渡澗殒身時,兩印永和佩之,得不亡失,傳之李栖鵬。

    栖鵬陷于梅嶺,仍不失,再傳之閻可義。

    可義病卒于韶州,又傳之李五老。

    五老者,元允之兄,亦成棟之養子,軍士鼓噪而罷,又傳之羅守誠。

    守誠,原成棟之中軍,亦以不協衆望而罷。

    此皆己醜年夏秋間事。

    至九月,永和攝兩廣篆,專守羊城。

    庚寅年正月初七日,聞清兵過嶺,杜永和同三司江槱等于十四日出城上船,仍泊海珠寺側,俟清兵一到,即挂帆虎頭門也。

    不意俟至月終杳無聲耗,永和複率三司入城,各派汛地,為固守計。

    至二月初四日,清兵纔至,劄營城北,仰攻甚難。

    蓋羊城東南二面距珠江,北城濠外有二裡許污田,人馬可站立,惟西門一帶為山麓,永和為石重城守之。

    珠江以南五大縣錢糧,各輸貢不少懈。

    自二月至十月,清兵凡三大敗,永和晉封豫國公。

    十月初十日,永曆聖誕,永和會集文武官于五層樓拜牌,偶一呼言守西外城主将範承恩——其綽号範草包直呼之,承恩以為辱之于衆也,恨甚。

    範承恩者,淮安府之早隸,随成棟入廣者;目不識丁,故曰草包。

    承恩遂潛通平南、靖南二王。

    十月二十八日,二王兵竟攻西外城,承恩退入裡城,而外城失矣。

    連攻三日,至十一月初二日未刻,羊城崩陷,永和率三司官攜兩廣印航海而去,聞入暹羅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