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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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朦胧的想着:真想,真想……永遠留住這個微笑,不讓它消失!展家欠了她一個天堂,好想,好想……還給她一個天堂! 雲飛這種心事,祖望是怎樣都無法了解的。

    事實上,對雲飛這個兒子,他從來就沒有了解過。

    他既弄不清他的思想,也弄不清他的感情,更弄不清他生活的目的,他的興趣和一切。

    隻是.雲飛從小就有一種氣質,他把這種氣質稱為“高貴”,這種氣質,是他深深喜愛的,是雲翔身上找不到的。

    就為了這種氣質,他才會一次又一次原諒他,接納他。

    在他離開家時,不能不思念他。

    可是,現在,他很迷糊,難道離家四年,雲飛把他的“高貴”,也弄丢了嗎? “我就弄不懂,家裡那麼多的事業,糧食店、綢緞莊、銀樓……就算你要錢莊,我們也可以商量,為什麼你都不要,就要溪口那塊地?”他煩躁的問。

     “如果我其他的都要,就把溪口那塊地讓給雲翔,他肯不肯呢?”雲飛從容的問。

     祖望怔了怔,看雲飛: “你真奇怪,一下子你走得無影無蹤,什麼都不要,一下子你又和雲翔争得面紅耳赤,什麼都要!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越來越不了解你了!” 雲飛歎了口氣。

     “我跟你說實話,這次我回家,本來預備住個兩三個月就走,主要是回來看看你和娘,不是回來和雲翔争家産的!” 祖望困惑着。

     “我一直沒有問你,這四年,你在外面到底做些什麼?” “我和幾個朋友,在上海、廣州辦了兩家出版社,還出了一份雜志,叫做“新潮”,你聽過嗎?” “沒聽過!” “你大概也沒聽過,有個人名叫“蘇慕白”?蘇轼的蘇,羨慕的慕,李白的白!”雲飛再 “沒聽說過!我該認得他嗎?他幹那一行的?”祖望更加困惑。

     “他……”雲飛欲言又止。

    “你不認得他!反正,這些年我們辦雜志,出書,過得非常自在。

    ” “是你想過的生活嗎?” “是我想過的生活!” “那麼,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對你的安排,不能讓你滿意,你就走了,是不是?”祖望有些擔心起來。

     “差不多。

    ” “你簡直是在要脅我!” 雲飛看着父親,也很困惑的說: “我也不了解你,你已經有了雲翔,他能夠把你所有的事業,越做越大,那麼,你還在乎我走不走?我走了,不是家裡平靜許多嗎?” “你說這個話,實在太無情了!”祖望好生氣。

     雲飛不語。

    祖望背着手,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心煩意亂。

    忽然站定,盯着他: “你知道,溪口那塊地是雲翔整整花了兩年時間,說服了幾十家老百姓,給他們搬遷費,讓他們一家家搬走!他這兩年,幾乎把所有的心力,都投資在溪口,你何必跟他過不去呢?” 雲飛心裡一氣,頓時激動起來: “是啊!他說服了幾十家老百姓,讓他們放棄自己心愛的家園,包括祖宗的墓地!爹,你對中國人那種“故鄉”觀念,應該是深深體會的!那麼,你有沒有想過,雲翔到底用什麼方式,讓那些在這兒住了好幾代的老百姓,一個個搬走?他怎會有這麼大的力量?你想過沒有?你問過沒有?還是你根本不想知道?” 祖望被雲飛這一問,就有些心驚肉跳了,睜大眼睛看他: “所以,我看到你回來,才那麼高興啊!” 雲飛不敢相信的看着父親: “你知道?對于雲翔的所作所為,你都知道?” “不是每件都知道,但是,多少會了解一些!我畢竟不是一個木頭人。

    ”他咬了咬牙:“其實,雲翔會變成這樣,你也要負相當大的責任!在你走了之後,我以為,我隻剩下一個兒子了,難免處處讓着他,生怕他也學你,一走了之!人老了,就變得脆弱了!以前那個強硬的我,被你們兩個兒子,全磨光了!” 雲飛十分震動的看着祖望,沒料到父親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帶給他非常巨大的震撼。

    父子兩人,就有片刻不語,隻是深深互視。

     片刻後,雲飛開了口,聲音裡已經充滿了感情: “爹,你放心,我回來這些日子,已經了解了太多的事情,我答應你,我會努力在家裡住下去,努力加入你的事業。

    可是,溪口那塊地,一定要交給我處理!我們家,不缺錢,不缺工廠……讓我們為後世子孫,積點陰德吧!” 祖望有些感動,有些驚覺。

    可是,仍然有着顧忌。

     “你要定了那塊地?” “是,我要定了那塊地?”雲飛堅決的說。

     “你要拿它做什麼?” “既然給了我,就不要問我拿它做什麼?” “這……我要想一想,我不能馬上答應你,我要研究研究。

    ” “我還有事,急着要出門……在你研究的時候,有一本書,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看一看?”雲飛說。

     “什麼書?” 雲飛走向書桌,在桌上拿起一本書,遞給祖望。

    祖望低頭一看,封面上印着: 《生命之歌》,書名下,有幾個小字:“蘇慕白着”。

     祖望一震擡頭, 雲飛已飄然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