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巴顔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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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恃,意欲冒險一往,如能以口舌動之,則可達到緩兵之目的;即不能,亦得觇元人之虛實,歸籌抵禦之方。

    蓋自與元交涉以來,元人未嘗有羁留使臣之事。

    文山故恃此而無恐也,卒至羁留虜中,求死不得。

    雖智慮之未周,而其志固可與日月争光矣。

     處惡社會之中,而能卓然自立,不随波逐流而去者,惟聖賢志士為然。

    下此者不能矣。

    有好社會,即有好人。

    此中之關系,猶農夫之種瓜自然得瓜,種豆自然得豆。

    朝政清明,獎善懲惡,則社會日趨于善矣。

    北宋真宗、仁宗之時,正人君子,相望于朝,祥光滿天,如景星慶雲。

    蓋由于上有善政,故下有良俗,而朝野有善人也。

    至宋季則反是。

    此非個人之無良也。

    蓋無論在朝在野,皆為惡社會所熏陶浸灌,則亦日趨于惡,而不自知矣。

    明乎此,則可不恨賈似道、陳宜中、呂文煥輩。

    有識者觀今日之社會,更不暇為宋人憂也。

     清蔣士诠作《冬青樹傳奇》,即記宋亡國之事。

    内有留營一出,即記文山之事。

    中描寫降元諸臣醜态,雖近于谑,要足見若輩之心事也。

     文天祥到了臨安,朝廷授他為臨安知府,他辭謝沒有接受。

    他想要面見恭帝,陳奏國家安危的大計,又不得見。

    但奉命駐守獨松關而已,其他的事不是他所能參與的了。

    那時元兵一天逼近一天,局勢已經十分危急,宰相留夢炎竟吓得逃走了。

    可見庸碌之臣,隻知道誤國害民,隻可與他共安樂而不可共患難。

    愛國之士,隻要一息尚存,守衛國家的意願就不會有一點點的松懈。

    真是“歲寒乃知松柏也”。

    當時文天祥便倡議四事如下: 一、安排吉王、信王(吉王,是恭帝之兄,名昰;信王,是恭帝之弟,名昺)離開京城,分赴閩廣兩地。

    萬一國都有變,兩王仍可在閩廣重立。

     二、以福王或沂王守臨安府(以大兼小謂之判),以維系朝廷人望,而自己為副職,來輔佐福王。

     三、請皇帝、皇後秘密移居别邑,以避免遭受徽、欽之辱(徽宗、欽宗為金人所捉,死于五國城)。

     四、請求帶領京師義士二十萬人,與城内外軍隊數萬人,隸屬于張世傑統一指揮,與元兵決一死戰。

    他這四條建議奏上去之後,政府隻采用了第一條,其餘的都置之不用。

     恭宗二年(德祐二年)正月十八日,元将巴顔率大軍到臯亭山(在今杭縣東北),離臨安隻有三十裡了。

    可笑宰相陳宜中和張世傑,又步留夢炎的後塵,棄職而逃。

    陳張既逃,于是文天祥才得着大用的機會,朝廷拜他代陳宜中為相,各路的軍馬,都歸他節制指揮。

    此時,他身擔軍國的重任,指揮天下,本可以抵禦元兵,但是大勢已去,不可挽回,到這時才用他,已經太遲了! 這時元兵屯紮在榷木教場,宋城中的将士和兵卒,都紛紛自己前去投降。

    文天祥想召集富陽(今浙江富陽縣)的兵進城,已經來不及了。

    此時皇帝、後妃和一般親貴以及百萬生靈,都如釜中之魚,頃刻就有生命的危險。

    元人卻按兵不動,遣使約宋朝的大臣相見。

    一般執政的人和侍從,聚議終日,終想不出妥當的計策來。

    文天祥看見事情已弄到這種地步,不能再愛惜一身,便決計親往巴顔處,想以三寸之舌,如從前蘇秦、張儀遊說各國一樣,或者有延長宋朝江山的一線希望。

    便決定和吳堅同到元營。

    他們懷着必死之心,進入虎狼之地,無異于戰國時荊轲赴秦,即使是身着白衣白冠,送他也是可以的(燕太子丹,派荊卿刺殺秦王,太子丹送他到易水之上,知道他一定會死,都身穿白衣白冠為他送行)。

     文天祥到元軍中後,便遊說巴顔道:“宋朝秉承了帝王的正統,非遼、金可比。

    現在北朝(指元人)是想以宋為友善之國呢?還是想要毀滅他呢?若是想以宋為友善之國,那麼應該退兵到平江或嘉興,然後再議歲币(北宋時每年納錢币于契丹國,謂之歲币)及犒賞軍士的金帛,北朝全師而還。

    這是不戰而勝,是計策中的上上之策;若是真個要毀滅宋朝,那麼現在兩淮、兩浙及閩廣等處,尚有許多地方沒有攻下。

    假如你們窮兵黩武去略取,結果是利是害,還不可知,即使盡數取得,而天下的豪傑必定同時并起,從此兵連禍結,更不堪設想了。

    ” 巴顔用威勢來脅迫文天祥,文天祥道:“我是狀元宰相,富貴已極,所欠缺的隻是以一死來報國罷了。

    國存與存,國亡與亡。

    即使刀鋸在前,鼎镬在後,也不是我所懼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