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爬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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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智能未受影響,他的講課還是那麼才氣橫溢。

    但在他身上總是表現出一種新的東西,一種意外而不祥的東西。

    他的女兒一向是忠心耿耿地愛父親的,她多次試圖回到以前那種親密無間的父女關系中去,試圖打破父親的面具。

    而你,伯内特先生,也做了同樣的努力——但一切都白費力氣。

    現在,伯内特先生,請你親自講講信件的問題吧。

    " "華生醫生,請你了解,教授一向對我是沒有秘密的,即使我是他的兒子或弟弟,也不會得到更多的信任。

    作為他的秘書,一切他的信件都由我經手,也是由我拆開他的信件并加以分類。

    但從這次他回來後這一點就被改變了,他告訴我,可能有一些自倫敦寄來的信件,在郵票下面畫有十字,這些信要放在一邊,由他親自來拆看。

    後來經我手收到的果然有這麼幾封信,上有倫敦東區的郵戳,信上是沒有文化的人寫的筆迹。

    如果教授寫過回信的話,他的回信不是由我辦的,也沒有把回信放在我們發信的郵筐内。

    " "還有小匣子的情況,"福爾摩斯說。

     "是的,小匣子。

    教授旅行回來時,帶回一個小木匣子。

    這個東西是唯一表明他到大陸去旅行過的物品,那是一個雕刻精巧的木匣,一般人認為是德國手工藝品。

    他把木匣放在工具櫥内。

    有一次我去找插管,無意中拿起這個匣子來看。

    不料教授大發雷霆,用十分野蠻的話來斥責我,而我隻是出于普通的好奇心罷了。

    這樣的事還是頭一次發生,我的自尊心大受傷害。

    我極力解釋,我隻是偶然地拿起匣子而已,而那天整個一個晚上我都覺得他狠狠地瞪着我,他對這事兒是耿耿于懷的。

    "說到這裡,伯内特先生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日記本。

    "這件事發生在七月二日,"他補充說。

     "你真是一個理想的見證人,"福爾摩斯說。

    "你記的這些日期對我可能是有用的。

    " "系統方法也是我向這位著名老師學來的知識之一。

    自從我發現他的行為變态以來,我就感到有責任研究他的病曆。

    所以,我這裡記下了,就是在七月二日這一天,當他從書房走到門廳的時候,羅依咬了他。

    後來,在七月十一日,發生了類似事件。

    我又記下了在七月二十日發生的同一情況。

    後來我們隻好把羅依關到馬廄裡去了。

    羅依是一條聽話懂事的好狗——我這樣說大概使你厭倦了吧。

    " 伯内特的口氣是不大高興的,因為福爾摩斯顯然在獨自出神,不是在聽他講話。

    福爾摩斯繃着臉,兩眼瞪着天花闆出神。

    後來,他用力醒轉過來。

     "怪事,真是怪事!"他喃喃地說道,"這種事我還沒聽說過呢,伯内特先生。

    原有的情況咱們已經重述的差不多了吧,對不對?你剛才說事态又有了新的發展。

    " 說到這裡,客人那爽直活潑的臉頓時陰沉下來,那是由于他想起了可憎的事情。

    "現在我要講的事發生在前天夜裡,"他說道,"大約在夜裡兩點鐘,我醒了,躺在床上,這時我聽見一種沉悶不清的響聲自樓道裡移動過來。

    我打開屋門往外張望。

    教授是住在樓道另一端——" "日期是——"福爾摩斯插了一句。

     客人對這個不相幹的問題表現出明顯的不耐煩。

     "我剛才說了,是在前天晚上,就是九月四日。

    " 福爾摩斯點頭微笑。

     "請往下講吧,"他說。

     "他住在樓道另一端,必須經過我的門口才能到達樓梯。

    那天我看見的情景實在太駭人了,福爾摩斯先生。

    我認為我的神經絕不比一般人弱,但那天的情景把我吓壞了。

    樓道整個是黑暗的,隻有中間的一個窗子透過一道光線。

    我看見有個東西從樓道那邊移動過來,是個黑乎乎的在地上爬的東西。

    它突然爬到光亮的地方,我一看卻是教授。

    他在地上爬着,福爾摩斯先生,在地上爬!倒不是用膝和手在爬,而是用腳和手在爬,腦袋向下垂着。

    但他的樣子似乎很輕松省力。

    我都吓糊塗了,直到他爬到我的門口,我才走上去問他,要不要我扶起他來。

    他的回答是極其特别的。

    他一躍而起,罵了一句最可怕的罵街話,立刻從我面前走過去,下樓去了。

    我等了約摸一個鐘頭,他也沒回來。

    他大約直到天亮才回屋。

    " "華生,你的看法如何?"福爾摩斯的口氣就仿佛是一個病理學家,拿一個稀有的病例來問我。

     "可能是風濕性腰痛。

    我見過一個嚴重的病人,就是這樣走路的,而且這個病比什麼都令人心煩,容易發脾氣。

    " "你真行,華生!你總是言之成理,腳踏實地。

    不過風濕性腰痛是講不通的,因為他當即一躍而起。

    " "他的身體棒極了,"伯内特說,"說實在的,這些年來我還沒見他像現在這麼棒過。

    但還是發生了這些事實。

    這不是一個可以找警察去解決的案件,而我們又實實在在一籌莫展,不知怎麼辦,我們模糊地感到災禍即将發生。

    易迪絲,就是起萊斯伯利小姐,同我都感到不能再這樣束手等待下去了。

    " "這确實是一個極其奇特和引人深思的案子。

    華生,你的意見呢?" "從醫生的角度來講,"我說道,"我覺得這是一個應由精神病學家來處理的病例。

    老教授的腦神經受了戀愛的刺激。

    他到外國去旅行,是為的解脫情網。

    他的信件和木匣可能與其他私人事務有關——比如借款,或者股票證券,是放在匣子裡的。

    " "而狼狗反對他的證券交易。

    不對,華生,這裡面還有文章。

    目前我隻能提示——" 福爾摩斯的提示誰也不會知道了,因為門突然打開,一位小姐被引進屋來。

    伯内特登時跳起來,伸開兩手跑過去,拉住了她也伸過來的手。

     "易迪絲,我親愛的!沒出事吧?" "我覺得非來找你不可了,傑克,我吓壞了!我不敢一個人呆在那裡。

    " "福爾摩斯先生,這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位小姐,我的未婚妻。

    " "怎麼樣,先生,剛才咱們不正是要得出這樣的結論嗎?"福爾摩斯笑着說。

    "普萊斯伯利小姐,大概你是想告訴我們事态又有發展吧?" 我們的新客人是一個傳統英國型的漂亮姑娘,她微笑着向福爾摩斯招呼了一下,就坐在伯内特身邊。

     "我發現伯内特先生不在旅館,我想他可能在這裡。

    自然他早已告訴過我他要請你幫忙。

    福爾摩斯先生,你能不能幫幫我那可憐的父親啊?" "有希望解決,普萊斯伯利小姐,但是案情還不夠明朗。

    說不定你帶來的新情況可以闡明一些問題。

    " "這是昨晚發生的事,福爾摩斯先生。

    昨天一天他的樣子都很古怪。

    我相信有的時候他對自己做過的事情并不記得。

    他好像在做夢似的。

    昨天就是那樣。

    他不像是我父親。

    他的外殼還是老樣子,但實際上不是他了。

    " "請你把昨天發生的情況告訴我。

    " "夜裡我被狗的狂叫聲吵醒了。

    可憐的羅依,它現在是被鎖在馬廄旁邊。

    我總是把屋門鎖上才睡覺,傑克——伯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