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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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種富有生氣和真實性的文學,無例外地起初一定是民間創造出來的。

    但是,它也往往是樸素的,藝術水平不是高級的。

    當它在民間流行很廣,引起某些上層文學家的注意時,它就會被他們采取并加工改造。

    于是一種新體文學在文學史上出現了,那些上層文學家也就成為著名的創作家。

    這是極可尊敬的創作家,沒有他們,民間文學不能上升到高級文學的地位上來,也不能在統治階級的書籍裡保存下來。

     一種新體文學登上高級文學的地位,上層文學家便分化為兩部分。

    一部分(起初是多數)是保守的。

    他們拘泥于舊體文學,專在雕琢辭句、模拟體制方面下功夫,外形愈修飾愈顯陳舊,内情也愈仿古愈見貧乏,熟腔濫調,失去了文學的真價值,結果是由衰微走到死亡。

    一部分(起初是少數)是創造的。

    他們發展新體文學,從各個方面添加新因素,推動它達到極盛境界。

    從此外形又脫離内情,由極盛轉向衰微,由新體變成舊體,别一個由民間創造的新體文學又上來,與舊體文學相對立。

    凡是主要的文學都遵循着這個民間創造、文士加工、新陳代謝的規律在繼續前進。

    此外也有某些舊文體經過形式的改造,可以變成新文體,如楚辭變漢賦、漢賦變六朝俳賦、俳賦變唐宋律賦;又如西漢散文變骈文,再變為東漢骈文,再變為魏晉六朝骈文,再變為唐宋四六文,再變為明清八股文。

    這些派生或不成為文學的各種體制,配合主要文學,便構成全部文學史。

     文學是一條長河。

    如果說《詩》三百篇是一條上源,經(除《詩經》)傳諸子是一條上源,《楚辭》是一條上源,那末,西漢文學彙合了這些上源成為長河的正身。

    西漢文學正象西漢這個朝代一樣,規模是宏大的,創造力是充沛的,許多種文體,都在西漢時期發達起來。

    下面叙述的,是其中最重要的幾種。

     楚辭(或稱騷體)--屈原創作楚辭,已經到達這一文體的最高峰。

    後來宋玉、唐勒、景差諸人,繼起制作,楚辭已達極盛境界。

    楚辭是楚國的地方音地方調。

    項羽、劉邦都不是文學家,《垓下歌》、《大風歌》卻是很好的楚辭,因為他們生長在楚國,自然會楚音楚調。

    反過來說,不會楚音楚調的文士,既缺乏作楚辭的技術條件,更缺乏屈原那樣深摯的情感,除了模拟形體辭句,還能作出些什麼來呢!現存西漢文士所作楚辭篇數還不少,有新意的隻不過賈誼《吊屈原文》、淮南王劉安《招隐士》、漢武帝《秋風辭》等幾篇,其餘都是些可有可無的作品。

    楚辭到西漢已進入衰微階段,雖然作家與篇數是大大增加了。

     漢賦(或稱古賦)--在屈原楚辭影響下,北方文士創作了賦體。

    荀卿曾作賦十篇,秦時有雜賦九篇,但漢賦的來源主要是楚辭。

    西漢賦約一千篇,這說明它是西漢文學的代表也是西漢文學家的專業。

    在西漢前期,枚乘、賈誼是著名的作者。

    中期走上極盛階段,司馬相如是最大的辭賦家,後期作者揚雄,用思深沉,構辭精密,也還是辭賦大家。

    揚雄曾奉诏作賦,限于時日,做得太急促了,成篇後困倦小卧,夢中覺得五髒流出在地上,醒來大病了一年。

    他作賦是這樣深思的,因此他雖然每篇都模拟别人的體制,顯得缺少創造力,但用思構辭,還保有自己的特殊性。

    西漢辭賦家揚、馬(司馬相如)并稱,就在于揚雄的模拟不同于一般庸才陳陳相因的模拟。

     自西漢至六朝這個長時期裡,賦成為重要文學的一種,因為它善于用美麗的韻語細膩地客觀地描寫各式各樣的大小事物,新事物常有出現,好的作家常能造成新賦。

    所謂“寫物圖貌,蔚似雕畫”,就是賦在文學上的作用。

     樂府歌詩(五言古詩)--歌詩,不管它形體如何演變,永遠是文學的一個主流。

    《尚書?舜典》說“詩言志,歌永(長聲)言”。

    這可以說是古人給歌詩立的定義。

    相傳是蔔子夏所作的《毛詩?大序》裡有幾句話,很能說明歌詩的意義。

    《大序》說:詩是志的表現。

    心裡有感動叫做志,發出來成言語叫做詩。

    情在裡面動,發出相适應的言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