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南京作“永久”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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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了書籍字畫帶走,元任伯母說不行,如此辦法要招家鄉人罵,老衣服等不要,帶到南京再扔好了。

    又到當鋪店給存在内的二百六十多件皮子皮衣等拿出來要我們一同帶走,所以這次幾十件行李,幸梅月涵和唐擘黃夫婦一同去的,幫着照應帶回南京,給三樓都堆滿了。

    我向來有多的東西就喜歡分給人家,這麼些穿不了的皮貨,自然也分給大家穿用了,連用人每人都有一件老羊皮褲,當然也招人妒,也招人罵,我可不管那些了。

    元任就給些書籍等分類歸齊,定做些有玻璃門的櫃子裝好,房子雖然蓋的大一點,為将來擴充計劃。

    可巧房子成功不久,錢端升娶第二個太太,就借了我們打算做書房的一邊兩間暫住,一共住了半年。

    元任暫時就給書房做在車房頂上那間。

    這間房子因為開了兩個窗戶,和鄰居俞誠之兩人還鬧了不少麻煩呢。

    因為這兩個窗戶正可看見鐘山,并不幹俞家的事,是在他大門外路邊旁,又是樓上,和他來人進出一點不相幹。

    他說我們犯規,非要對起來不可。

    他是王雪艇先生連襟,雪艇去調解無效,我也氣上來了,既是朋友不講交情,我也可以不必講交情,他們房子在我們的後面,大門進出必經過我們,而他們路隻有十尺寬,旁邊就是七八尺深的田,他汽車往來非借我們一點路不好開,我氣起來就給照定界打一排竹籬隔起來,他到我們門旁就非下車不可。

    本是可以說得通的朋友,而他要擺官架子(也不過是一個鐵道部的司長而已),弄到兩個不便不歡而已。

    并且他的太太還在女子大學音樂系做過元任的學生過,舅兄肖友梅又是我們很好的朋友呢。

     我生平最愛養花,中山陵園管林木花草等是林家八哥周生管理,他們常到法國去選玫瑰種。

    我總托他代買,光是黃玫瑰花就是三十多種。

    我每早六點多鐘就起床,帶着洋車夫和園丁做捉蟲、上肥料、澆水等等工作。

    我還想養菊花,因為我三哥他們也最愛養菊花。

    這時我們真是快樂極了,象退休養老似的了,什麼都不想做了。

    所以當日孟真總罵我們不知國難,盡是小資産家的作風。

    可是有一樣還是有興趣,就是蓋房子。

    親戚朋友們看見我的房子材料好又便宜,就都來和我商量,那時南京正造新都,家家造房子,也都是太太們來管和監工等等,變成一種風氣了,所以成天的一大陣東跑西奔的忙。

    到銀行借錢也是我擔保最多。

    結果一面幫人,一面自己又蓋了一所在同院内。

    李方桂初到南京在那兒住了将一年光景,以後賣了給丁緒寶家,但是抗戰後我想我們雖然是破産出來的,可是他們在内地的人比我們更苦,所以我們就照戰前的原價又給還給他們了,不過兩所房子都在抗戰期間全燒了,在出國以前徐振東本已告訴過我們,而我們還是幫助了丁家。

    我們兩個人對錢财上向不注重,友誼比錢是看重多了,所以朋友中欺我們的,和負我們的最使我們傷心,因為我們永不負人的。

    這是後話,現在又得說回頭來當日的情形了。

     我們搬進新屋不久,元任到江西、湖北、湖南等處去調查方言的計劃又實行起來了,我因家事未大定不能同去,不料半途中間元任在贛州病了,電報來,我隻得又坐長江船趕去,沒料到九江下船時,他病已好,到碼頭來接我了。

    可是因此我又有機會看新地方和買瓷器(當日到過廬山,可是未到過九江城裡細細的玩過)。

    九江是中國瓷器最出名最好的地方,可是沒工夫去看燒窯,隻得在店内看看,可是一看就想買,一共買了兩套全桌的和其他零零碎碎的一大網藍。

    (可惜還沒很用,就在南京和房子一同燒了,元任還買了一對瓷驢子帶回來,放在書架頂上,真是活靈活現的,也一同葬在火内了。

    )回家不久,梅月涵到南京辦公事,抽空和我們還有唐擘黃夫婦、李濟之又一同到黃山去玩,半路遇見陶孟和夫婦、丁西林夫婦(還一兩個人不記得了),一見到我們,就大叫好了,遇見趙太太就有辦法了。

    我還以為是誰摔傷了或是病了。

    那知他們是餓了幾天,沒有葷東西吃,知道我總有準備的,并且一定多帶,一問果不其然,這次比上次帶的東西更多,就分了些罐頭牛肉等等給他們,在分路以前,還在山上野餐了一頓,陶太太向不吃牛肉的人,罐頭牛肉更不吃,現在忽然吃起來了,我就大笑她真是餓不擇食了。

     這次珠砂溫泉不能洗澡了,我們就到一個所謂龍口溫泉去洗澡。

    這個是露天人人可以看見的,不是在山洞裡的。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和元任兩人換了浮水衣就進去洗了,轎夫們不願我們進去,說這是個龍口從無女人進去洗澡,恐怕龍王爺以後就不給泉水出來了。

    我對他們說不要緊,我是龍王的親家,他不會怪我的。

    同去的人大笑,說你如何不說你是龍王奶奶,豈不更好?我說不行,回頭龍王真來給元任抓去了。

    大家真快樂的不得了,大玩了幾天,才回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