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蜜月與蜜蜂

關燈
所謂新婚後的蜜月,是過着最香甜的日子的。

    不過雖然一些新人物,從自由認識而結婚,可是中間一定還有很多的事和習慣上兩個人不能完全知道和完全諒解。

    就在這個時期間,一邊得着新婚的快樂,一邊來兩個人慢慢的諒解彼此一切性情,所以有的人在這個時期内,從兩個人不懂對方的,漸漸的一切都可以懂了。

    可是反過來說,有的因為認識時兩面做假,一到結婚後就覺得一切都是他的(男的或女的)專利了,不久狐狸的尾巴現出來,就會大吵而特吵起來,若是兩個不相讓的話,壞果也就由此而起,或者是有一面相讓,就被對方永遠克服下來了,所以外國人用蜜月這個字,也不見得全是甜蜜的結果。

     我們的蜜月,上文已說過,結婚,雖然是自主結了婚,可是一切的事務也都得自己料理,事務多到總覺得被人拿鞭子在後面趕着過似的,每天的時間總覺得不夠。

    從六月一号到八月二十号止,沒一天不是在事務上過。

    滿指望着上船後就一了百了,就可以松懈一下,沒想到我又暈船暈的不得了,終日嘔吐不能起床,原因當然不用說是有孕的緣故,但是也因動身前太忙了,在船上一休息下來,就覺得好象百病叢生出來了。

    元任本希望兩個人在船上可以談談到美後我們如何過日子等等的安排一切,但是我一點不耐煩聽。

    頭等船的飯菜特别好,三餐随便挑選什麼都可以,我勉強穿上整齊的衣服到飯廳去,早飯看見有人要牛扒,我看了可笑的很。

    元任看我好笑,以為我高興起來,他也高興的不得了,說以後還是出來走走好點。

    (一個男人那能知道女人懷孕的苦處?)但是我一見到黃油和奶油馬上就想吐,就匆匆的推開椅子往房間跑,弄的一桌人莫名其妙的很,元任又不好意思解說給他們聽,幸虧桌上都是華僑。

    (我們每次坐船看見他們大概都是給各國自己人放在一桌上,待遇可是一樣的。

    )元任就跟他們大談廣東話(在外國生長的華僑,多數隻知道本地話,和他們的父母家鄉話,四邑的人最多,連廣州話他們都不大懂。

    )船的甲闆上我們雖然租了椅子,可是我也不常去,隻在房間裡躺着,元任隻好也陪着我。

    想點什麼玩呢?兩個人下圍棋吧,可是沒有棋子,就問船上去要兩袋早晨吃的那種炒米跟炒麥子,可以分黑白兩種來。

    他們以為我們要吃,同時也拿了碗和牛奶來!一下圍棋我的吐就好點,因為用心就不想到難受上去了。

    這是一種心理療法,我對孕婦也常常叫她們想些事來打岔就難受的好點,可是到自己頭上,還是和一般普通的病人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了,所以中國古語說十月懷胎,三年奶哺,奶哺還有辦法,懷孕之苦無人能替的,而男人往往更不諒解這些上,幸元任對我總是有很多諒解的地方。

    有一天遇風浪,我吐的更兇,找了船醫來,一進門他大詫異叫我“楊樣”(ヨ-サン)和我大談日本話。

    (那時我的日本話還未忘呢。

    )元任不懂問我是誰,我說是日本東大的教授,教我們衛生的(東大就是日本東京帝國大學,我們女醫學校教授,差不多都是東大的,所以我畢業後就是在東大附屬醫院實習。

    )元任就和他談英文,他的英文不好,因為他是德國留學生。

    (現在元任的日文比我好的多了,因為我忘記,他進步了33。

    )等元任知道他是德國留學生的時候,就和他大談起德國話,他高興的不得了,每天我好的時候,他也總來看一趟。

    船過日本,安徽學生監督姚薦楠來看我們并同他的女兒鳳和送開船,因為他女兒在我森仁醫院做過看護的。

     好容易到了檀香山,元任說你可以下船玩一天也許好點,因為凡是暈船暈車的人,一停下來總可以馬上不暈的。

    我們叫了一個汽車兜着帕裡(地名)後山去看風景,沒料到我遇到一個詫異的事:這就是開頭所說的蜜月裡的蜜蜂了。

    坐車開着窗看外頭,忽然飛進來一隻蜜蜂釘到我臉上來,幸虧沒釘車夫。

    我趕快用手給毒水擠出去,可是右半邊臉還是腫起來了,當時隻一小塊。

    我們兩個人還到中國飯館去吃飯,我惟一隻想吃湯面,可是吃的真香。

    吃完飯元任又提議去買帽子,說在美國女人若有應酬出外一定要戴帽子的,因我那時都穿洋服,所以我們就去買帽子。

    那知那個賣帽子女人聲音特别尖高,我也順着她跟她用小尖聲音說話。

    我回頭問元任這個帽子好不好,又用我平日的低聲音,元任笑的回不出話來。

    以後幾十年常常用那種尖嗓子笑我。

    這也是回憶新婚時一個趣史。

    下午回船,還到飯廳裡去吃飯,但是半邊臉可大腫起來了,同船人看見奇怪的很,問了玩說,是不是你們兩個人打架了?我連笑都笑不動,因為這個緣故,更不想到飯廳裡去了。

    好在六天就到舊金山,所以很容易混過去的,九月二十六一大早,忽然聽見大家叫起來了說,看見大陸了!(那時候還沒有金門大橋橫在海口呢。

    )頭一天就有通知叫大家預備船入口前全體到甲闆上去等着檢查身體,并且要給入口的東西都填好了稅單什麼要上稅的,什麼不上稅的。

    這些事元任最知道而也最注意。

    我雖以前到過日本并且護送過柏文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