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二 美麗的白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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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現今的市政廳.卡齊莫多遂站起身來,跟蹤副主教去了.
卡齊莫多爬上了鐘樓的樓梯,隻是想弄明白教士為何要爬上樓去.話說回來,可憐的敲鐘人,他,卡齊莫多,究竟想幹什麼,想要什麼,想說什麼,他心中全然無數.他滿腹怒火,也滿懷畏懼.副主教和埃及姑娘在他内心裡水火不相容,正在相互撞擊.
他來到了鐘樓的頂上,首先小心翼翼地察看了教士在哪裡,才從樓梯的陰影裡出來,走到平台上.教士背朝着他.鐘樓平台的周圍環繞着一道透空雕刻的欄杆,教士伏在向着聖母院橋的那面欄杆上,全神貫注地向外城眺望.
卡齊莫多輕手輕腳地從他身後走過去,看看他這樣聚精會神在張望什麼.教士是那麼全神貫注望着别處,連聾子從他身邊走過去都沒有聽見他的腳步聲.
巴黎,尤其是在夏日黎明時分的清新霞光映照下,這時的巴黎,從聖母院的鐘樓頂上眺望,景色真是絢麗迷人,燦爛多彩.這一天,可能是在七月裡.晴空萬裡,數顆殘星,疏疏落落,漸漸熄滅,其中有一顆光亮耀眼,正在最明亮的天際升起.旭日噴薄欲出,巴黎開始活躍起來了.東邊鱗次栉比的無數房舍,映着十分潔白和純清的晨曦,其萬般的輪廓顯得分外分明.聖母院鐘樓的龐大陰影,漸漸從這個屋頂移到另一個屋頂,從這廣袤的城市的一端移到另一端.有些街區已經人聲.嘈雜聲可聞.那兒一聲錘響,這兒一聲鐘鳴,遠處大車滾動的嘈雜碰擊聲.在這片屋宇的表面上,已有零零落落的炊煙袅袅升起,好象從巨大火山口的縫隙中冒出來的一般.塞納河流水,在一個個小島尖岬處,在一座座橋拱下,泛起重重波紋,銀白色的漣漪,波光閃耀.城市四周,極目向城垣外遠眺,隻見雲霧中隐約可以分辨出那一溜無際的平川和連綿起伏的山丘.萬般喧鬧聲,在這座半醒半睡的城市上空飄蕩消散.晨風吹拂,從山丘間那羊毛似的霧霭中扯下幾朵雲絮,隻見這朵朵雲絮随風飄過天空,向東飄去.
教堂廣場上,有幾個端着牛奶罐子的老大娘,看到聖母院大門前那殘破的奇怪景象以及沙岩裂縫間那兩道凝固的鉛流,非常驚訝,指指點點.這是昨夜騷亂所留下的痕迹.卡齊莫多在兩座鐘樓中間點燃的柴堆早已經熄滅.特裡斯丹也派人清掃過廣場,将死屍扔進了塞納河.像路易十一這樣的國王,總是很注意在大屠殺之後,迅速把現場地上沖洗幹淨的.
鐘樓欄杆外面,正好在教士停下腳步的那個地方下方,有道石頭檐槽,雕刻得奇形怪狀,這在哥特式建築物上是屢見不鮮的,從這檐槽的裂縫中長出兩株美麗的紫羅蘭,鮮花綻開,在曉風吹拂下,搖搖曳曳,活似兩個人兒在相互問候,彼此逗樂.鐘樓上空,高處,浩渺的天頂上,傳來啁啾的鳥叫聲.
然而,對這良辰美景,教士什麼也不聽.在他這種人心目中,什麼清晨呀,花朵兒,鳥兒呀,全不存在.他置身在這景象萬千的廣漠天際之中,隻有聚精會神地凝視着某一點,别的都視而不見了.
卡齊莫多心如火燎,急想問他把埃及姑娘弄到哪裡去了,但副主教此刻似乎魂飛天外.顯而易見,他正處在生命激烈動蕩的時刻,即便天崩地裂,也感覺不到的.他兩眼始終緊盯着某個地點,默默無言,呆立不動,但這種沉默,這種靜止,卻有着某種使人生畏的東西,就是粗蠻的敲鐘人見了也不敢貿然造次,不寒而栗.不過,還有另外一種打聽的方式,那就是順着副主教的視線,看他在看什麼,這樣一來,不幸的聾子的目光便自然落在河灘廣場上了.
就這樣,卡齊莫多看見了教士在觀注什麼了.在那常備的絞刑架旁邊已經豎起梯子廣場上聚集了一些民衆,還有許多士兵.有個漢子在地上拖着一個白色的東西,這東西的後面又拽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這個漢子走到絞刑架下停下來.
那裡發生了什麼事,卡齊莫多沒有看得很清楚.但這并不是他的獨眼沒能看得那麼遠,而是一大堆兵卒擋住他的視線,也無法看清一切.再說,此時,旭日東升,地平線上霞光萬道,巴黎的一切尖頂,諸如尖塔.人字牆.煙囪,都沐浴在光的洪流中,好象全一齊燃燒起來.
這時候,那個漢子開始爬上梯子,卡齊莫多這一下子看得一清二楚了.那個漢子肩上扛着一個女子,一個身着白衣的少女,這個少女的脖子上套着一個繩結.卡齊莫多終于辯認出來了:這是她!
那個漢子就這樣爬到了梯子的頂端,站在上面調整了一下繩結.在這邊,教士為了看得更清晰,爬上欄杆跪了下來.
忽然,那個漢子用腳後跟猛地踹開梯子,已有半晌連氣都透不過來的卡齊莫多,頓時看見那不幸的孩子吊在絞索的一端,離地幾乎有一丈兩尺高,左右搖動,而那個漢子蹲坐着,把兩腳踩在她的肩膀上.絞索轉了幾轉,卡齊莫多看見埃及姑娘全身可怕地抽搐了幾下.而教士呢,伸長着脖子,眼睛圓睜,眼珠兒快要蹦出來似的,凝視着那使人毛骨悚然的一對:那個劊子手和那個少女,即蜘蛛和蒼蠅.
就在這慘絕人寰的最恐怖一瞬間,教士臉色鐵青,猝然地迸發出一聲魔鬼般的獰笑,這隻有當人已非人時方能發出這種笑聲.卡齊莫多聽不見笑聲,但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