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一 小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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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還有一個花園,真叫人賞心悅目,裡面還有一個池塘.一座鳥棚,一道回聲廊,一座迷宮,一個木槌球場,一處猛獸房,許多花草茂密的小路,叫愛神維納斯都感到心曠神怡.還有一棵流氓樹,因為某位著名的公主和一位多情而才氣橫溢的法蘭西大司馬曾在這裡尋歡作樂,所以被之稱為色徒.......我們這些可憐的哲學家,我們比起一個大司馬來,簡直就像卷心菜和楊花羅蔔比之于盧浮宮禦園.但是,說到底,這又算什麼呢?人生,對于顯赫人物和我們這種人,都一樣是魚目混珠,善惡摻雜.痛苦總是同歡樂相随,揚揚格總與抑抑格相伴.......老師,巴爾博府邸的故事,有必要講給您聽.結局是悲慘的.那是在1319年,法國最長的國王菲利浦五世的統治時期.這個故事的寓意是,肉體的欲望是惡毒的.有害的.鄰居的老婆,不管其姿色是多麼誘人,逗得我們心頭上奇癢難忍,也不應老盯着她看.私通是十分放蕩的念頭,通奸是對别人淫欲的好奇.......呃喲!那邊喧鬧聲更加響了!"
聖母院四周的喧嘩聲确實更厲害了.他們傾聽着.勝利的歡呼聲可以聽得相當清楚.突然,教堂上上下下.柱廊上.鐘樓上.扶壁拱架下,許多火把齊明,把武士的頭盔照得閃閃發光.這些火把似乎正在四處搜尋什麼.不一會兒,遠去的這些喧嘩聲清楚地傳到這幾個逃亡者的耳邊,隻聽見叫道:"抓女巫!抓埃及女人!處死埃及女人!"
那不幸的姑娘一下子垂下頭來,用手掩住臉,而那個陌生人拼命劃起槳來,朝岸邊劃去.這時,我們的哲學家正在暗暗思量緊緊抱住小山羊,悄悄從吉蔔賽女郎身邊挪開了,她卻益發緊偎着他,好象這是她僅有絕無的庇護所了.
很顯然,格蘭古瓦正處在進退維艱的極度困惑之中.他正在想,根據現行法律,小山羊再被逮住,就得被絞死,那可真是莫大的遺憾呀,可憐的佳麗!可他又思忖,兩個囚犯都這樣依附着他,這未免太多了:最後,還有,他那個同伴巴不得照看埃及姑娘呐.他左思右想,正進行激烈的思想鬥争,就像《伊利亞特》中的朱庇特一樣,在埃及姑娘和小山羊之間權衡得失利弊.他含着淚花,瞅瞅這個,瞧瞧那個,呐呐道:"一齊救你們兩個出去,我可沒有那個能耐!"
小船晃動了一下,他們知道船終于靠岸了.老城那邊,始終喧嚣不止,令人毛骨悚然.陌生人站起身,朝埃及姑娘走了過來,伸手要挽住她的胳膊,扶她下船.她一把推開了他,緊緊攥住格蘭古瓦的袖子,而格蘭古瓦一心照料着小山羊,幾乎一下子就把她推開去.于是,她獨自跳下船去,心慌意亂,連自己要做什麼,要到何處去,全都茫然.她就這樣稀裡糊塗,木然地站了一會兒,望着流水出神.等她稍稍清醒過來,發現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和陌生人一起待在碼頭上.看來格蘭古瓦趁下船之機,已牽着山羊溜走,躲到水上谷倉街的那片密密麻麻的房屋中去了.
可憐的埃及姑娘一看隻有自己跟這個男人呆在一起,不由得渾身直打哆嗦.她竭力想要說話.要叫喊.要呼喚格蘭古瓦,舌頭卻在嘴裡動彈不了,連一丁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了.忽然間,她發覺陌生人的一隻手擱在她的手上.這隻手冰冷而有力.她頓時上下牙齒咯咯直打冷戰,臉忽無血色,比灑在她身上的月光還慘白.那個男人一語不發,緊拽住她的手,邁開大步向河灘廣場走去.這時,她迷迷糊糊感到命運是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她再也無力抵抗了,任憑他拖着,他邁步走,她拔腿跑.這裡,碼頭的地勢是沿坡而上,可她卻好象覺得是沿着斜坡往下滑去.
她向四下裡張望,卻不見一個行人.河岸一片荒涼,聽不到一點兒聲響,感覺沒有人走動,隻有塞納河一水之隔的老城那邊喊聲震天,火光通紅,在那陣陣高喊聲中,可以聽得見要處死她而嚷叫她的名字.此外,巴黎城在她四圍四處擴散開去,隻見黑影幢幢.
但是,陌生人依然緘默不語,照樣急步前進,一直拖着她往前躜.她眼下行走的地方,在她記憶中想不起曾經到過.在經過一扇亮着燈光的窗戶前,她奮力掙紮,猛然地挺直身軀,使勁高喊:"救命呀!"
窗子裡面住着的那個居民聽到叫喊聲,打開了窗戶,穿着襯衣,提着燈,出現在窗前,愣頭愣腦地看了一下河岸,嘀咕了幾句她聽不明白的話兒,随即又把窗闆關上了.最後一線希望也熄滅了.
黑衣人一聲不作,緊緊抓住她,越走越快起來.她不再抵抗了,緊跟着他,精疲力盡.
她時不時集中一點力氣,問道:"您是誰?您是誰?"石闆路上高低不平,跑得她氣喘籲籲,她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對她的問話,陌生人毫不回答.
就這樣子,他們沿着河岸走,來到了一個相當大的廣場.月色漸明.這是河灘.隻見廣場中央聳立着一個黑黝黝像十字架的東西,那是絞刑架.她認出了這一切,明白自己身在何處了.
那男子停住了腳步,轉身向她,掀起他頭上的風帽.她一看,早就吓得魂飛魄散,張口結舌,說,"呃!我早已經料到又是他!"
正是教士.他看上一點也不像個活人,而是他的幽魂.這是月光映照的原因,因為在月光下,我們看任何事物,都好象見到其幽靈似的.
"聽我說,"他開口道.這種陰郁的聲音,她已好久沒有聽到了,不由得渾身戰栗起來.他繼續往下說,語氣急促,斷斷續續,氣喘籲籲,這說明他内心驚惶不安,顫震動蕩:"聽我說,我們就在這裡了.我有話要對你說.這是河灘廣場.這裡是個終點.命運把我倆彼此交付給了對方.我即将決定你的生死你即将決定我的靈魂.你瞧,這兒是一個廣場,現在是個黑夜,越過斯時斯地,便什麼也看不見了.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