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一 熱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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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無慮.象隻百靈鳥,同時又想像最後一次所看到的愛斯梅拉達,身穿内衣,脖子上套着繩索,光着腳,緩緩地走上絞刑架的梯子他這樣想着前後兩種景象,忍不住發出一聲凄厲的喊聲.
這陣欲死不能的飓風把他心靈裡的一切擾亂了,壓彎了,打碎了,扯斷了,連根拔除了.他望了望周圍自然界的景象,附近有幾隻母雞在灌木叢中啄食,色彩斑斓的金龜子在陽光下飛舞,頭頂上空有幾片灰白的雲朵在藍天上飄浮着.水天相接處的是維克多修道院的鐘樓,它那石闆方塔在山坡上矗立着.而戈波山崗的磨坊主則打着唿哨,望着磨坊轉動着的風翼.這整個生機盎然.井然有序.安靜祥和的生活,在他四周千姿百态地呈現出來,讓他看了難受得不行,他随即又奔跑起來.
他就這樣在田野裡狂奔着,一直跑到日落時分.這種逃避生活.逃避自然.逃避自己.逃避人類.逃避上帝.逃避一切的奔跑,持續了整整一天.有幾次他撲倒在地,面孔朝下,用五指拔起麥苗.有好幾次他在荒村的某條小街上停下來,痛苦得難以忍受,竟用雙手緊抱着腦袋,想把它從肩膀上拔出來,在地上摔個稀巴爛.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他重新審視自己,發現自己差不多快瘋了.自從喪失對拯救埃及姑娘的希冀和願望,風暴就在他的心裡刮個不止.這一場風暴并沒有在他心中留下任何完整的想法,任何站得住的思想.他的理智在這風暴中幾乎完全被摧毀,不如枯槁,心裡隻剩下兩個清晰的形象:愛斯梅拉達和絞刑架.其餘全是漆黑一片.這兩個緊密相聯的形象合在一起,呈現了一種可怕的群像,而且他越是緊盯着他的注意力和思想中殘存的形象,越看它們以變幻莫測的進度在發展變化,一個變得豐姿妖娆,妩媚.迷人.光輝燦爛,而另一個變得面目可憎最後,他甚至覺得愛斯梅拉達好象是一顆星星絞刑架仿佛是一隻枯瘦的巨臂.
在他遭受着極大痛苦期間,他竟然沒有想到去尋短見,這真是一件咄咄怪事.不幸的人往往如此.他珍惜生命.也許他真的看見身後是地獄.
這時天色越來越昏暗了,他内心尚存的性靈隐隐約約想要回去.他自以為已經遠遠逃離了巴黎,可是仔細辨認一下方向之後,才發現自己隻不過是沿着大學城的城牆繞了一圈.聖絮爾皮斯教堂的尖塔和聖日耳曼—德—普瑞修道院的三個高高的尖頂,在他的右邊直指雲霄.他奔向這個方向.聽見修道院的武裝人員在聖日耳曼雉堞壕溝周圍喲喝口令,他就繞了過去,走上修道院的磨坊與鎮上麻瘋病院之間的一條小路,過一陣子就來到了教士草場的邊上.這個草場是因為神學堂學子們日夜吵鬧不休而著名的,它是聖日耳曼修道院僧侶們的七頭蛇,"它對聖日耳曼—德—普瑞的僧侶們來說是一頭七頭蛇,因為神甫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借此挑起教會紛争."副主教擔心在那裡碰見什麼人,他害怕見任何人的臉.他剛剛避開大學城和聖日耳曼鎮,打算設法晚一些再回到大路上去.他沿着教士草場往前走,走上了一條把草場和新醫院分開的荒蕪的小徑,終于到了塞納河邊.在那裡,堂.克洛德找到一個船工,給了幾個巴黎德尼埃,船工就帶着他逆流而上,直到城島的沙嘴,讓他在格蘭古瓦在那裡做過夢的那荒涼的狹長半島上了岸,這個半島一直伸展到同牛渡小洲平行的王家花園外.
渡船單調的晃蕩和汩汩的水聲使不幸的克洛德心靈有點麻木了.船工遠去了之後,他仍然呆呆地伫立在沙灘上,朝前望去,什麼也看不見,隻見一切都在搖曳,膨脹,覺得一切全像幻影一般.一種深沉的痛苦引起的疲乏,在精神上産生這樣的結果,這倒是屢見不鮮的.
太陽已經落到納勒高塔背後去了.正是暮霭蒼茫的時分,天空是白的,河水也是白的.在這兩片白色之間,他盯着塞納河的左岸,它投射出黑壓壓一大片黑影,看起來越遠越稀薄,象一支黑箭直插入天邊的雲霧.岸上到處都是房舍,隻看得見它們陰暗的輪廓,被明亮的天光水色一映襯,顯得格外黝黑.窗戶亮起了***,疏疏落落,仿佛是些燃燒着炭火的爐口.在天空與河水兩幅白幔之間,那黑黝黝的巨大方尖塔孑然而立,在那個地方顯得碩大無比,給堂.克洛德留下了一種奇特的印象,好象一個人仰面躺在斯特拉斯堡大教堂的鐘樓下,一動不動地望着巨大的尖頂在他的頭頂上方鑽進了灰白的暮霭之中.不過,在這裡克洛德是站着的,方尖塔是躺着的.河水倒映着天空,他顯得腳下的深淵更加深不可測.巨大的岬角,仿佛也像教堂的任何尖頂一般,大膽地刺入空間,給人的印象也完全一樣.這種印象同樣奇特但更加深刻,仿佛那就是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