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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呢?”他在客廳裡問自己,卻找不出答案。

    “歸根到底,”他在轉身去書房時對自己說,“究竟出了什麼事了?什麼事也沒有。

    她和他談話談久了。

    那又怎麼樣?交際場上女人跟男人談話的還少嗎?何況忌妒就等于貶低我自己也貶低了她,”他走進她的書房時這樣自語。

    然而,曾幾何時他很服膺的這個道理,此刻卻完全失掉了分量和意義。

    他又從卧室門口轉身朝客廳走去。

    一回到幽暗的客廳裡,仿佛就有個聲音在他耳邊說,事情并不那麼簡單,既然别人都注意到了,其中就必有蹊跷。

    他在餐廳裡又對自己說:“對,這件事要解決,要制止,要講出我的看法……”但是從客廳往回走時,他又問自己:怎樣解決呢?接着又問:出了什麼事?他回答說,什麼事也沒有,同時想起了忌妒是會使妻子蒙受侮辱的一種情感。

    後來走到客廳裡,他又确信妻子出了問題。

    他的思想也像他的身體一樣,在反複兜着圈子,碰不到任何新東西。

    他覺察到這一點,擦了擦前額,在她書房裡坐了下來。

     傳來女人上樓的腳步聲。

    阿列克謝·亞曆山德羅維奇站在那裡,他已考慮好自己要說的話,他又攥攥叉在一起的手指,看能不能再弄出響聲來,有一個關節響了一聲。

     他沒有脫衣服,邁着均勻的步子踱來踱去。

    他走進點着一盞燈的餐廳,踩得鑲木地闆吱吱作響。

    他在客廳的地毯上走着,那兒光線幽暗,沙發上方挂着不久前畫好的他的巨幅肖像,畫面映照着燈光。

    他從她的書房中穿過,那裡點着兩支蠟燭,燭光照在她親友的畫像和放在寫字台上的他早就很熟悉的那些小擺設上。

    他從書房走到卧室門口,又返身往回走。

     他望着她的寫字台,台上擺着個石綠色的信箋夾,有一張沒有寫完的便函,這時他的思路忽然一變。

    他開始思考她這個人,她有哪些想法和感情。

    他頭一回生動地想象她的個人生活,她的思想和意願。

    一想到她可以也應該有屬于她自己的生活,他感到一陣恐懼,連忙把這個念頭驅開。

    這正是他看也不敢看一眼的無底深淵。

    從思想感情上為别人考慮,是與阿列克謝·亞曆山德羅維奇格格不入的一種心理活動。

    他認為這是一種有害而危險的臆想。

     “至于她的情感問題,她心裡想些什麼,這不關我的事,這屬于她的良心和宗教信仰的範圍,”他這樣對自己說,意識到他已經把新情況劃定在合理的範圍内,于是松了口氣。

     “最糟糕的是,”他想,“就在我的事業快要大功告成(他想到他正在設計的一項施政方案),需要專心緻志的時候,忽然碰上這種無聊的糟心事。

    怎麼辦呢?我可不是那種隻會擔驚受怕不敢正視問題的人。

    ” “我要考慮好,做決定,擺脫它,”他說出聲來。

     “對了,”阿列克謝·亞曆山德羅維奇自語道,“她的感情之類的問題是她自己的良心問題,與我不相幹。

    我的義務是明确的。

    作為一家之主,我是指導她的人,因此我也是負有責任的人。

    我必須向她指出我發現的危險,警告她,甚至不惜使用權力。

    我必須對她說出我的意見。

    ” 聽見樓梯上輕快的腳步聲,他知道她已經走近。

    雖然他對準備好的話感到滿意,但想到馬上要對妻子明說,又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