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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要刻毒,”極擅清談即英語所謂small-talk的公使夫人對此刻也不知道從何談起的外交官說。

     “您喜歡尼爾松嗎?”他問。

     “您為何不喜歡她丈夫?他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公使夫人說。

    “我丈夫說,像他這樣的棟梁之才全歐洲也少有。

    ” “安娜去過莫斯科以後變化很大。

    她有些怪怪的,”安娜的一個女友說。

     “她真是獨一無二!”女主人說。

     “她是個非常漂亮的演員,她一定研究過考爾巴赫,”公使夫人小組的一位外交官說,“你們注意她跌倒的姿勢……” “啊喲,哪能這樣偷偷摸摸走過來呢?您吓了我一跳,”她說。

    “請您别跟我談歌劇,您對音樂一竅不通。

    還是讓我遷就您,跟您談談您的烏釉陶器和版畫吧。

    最近您在舊貨市場買了些什麼寶貝呀?” “哎呀,求您了,我們别談尼爾松了!談起她都是老生常談,”一個身體肥胖、臉色通紅、頭發淡黃、沒有眉毛、不戴假發髻、身穿老式絲綢衣服的太太說。

    這是米亞赫卡娅公爵夫人,她以為人直爽、對人粗魯而出名,綽号enfantterrible。

    米亞赫卡娅公爵夫人坐在兩組人之間傾聽大家談話,時而參加這一組,時而介入那一組。

    “今天有三個人對我提到考爾巴赫,講的是同一句話,就像事先商量好的。

    我不懂他們怎麼就這樣喜歡這句話。

    ” “可不!他跟這個客廳顯得很和諧,所以他是這裡的常客。

    ” “去過,machère。

    他請我和丈夫去吃飯,對我說,這頓飯的調味汁要值一千盧布,”米亞赫卡娅公爵夫人高聲說,知道大夥都在聽她講,“那調味汁是一種發綠的東西,難吃極了。

    我們得回請人家呀。

    我就做了一種隻值八十五戈比的調味汁,大家吃了都很滿意。

    我可做不出一千盧布的調味汁。

    ” “即使沒有人像影子似的跟在我們後邊,也不能證明我們就有指摘别人的權利。

    ” “其實我也不想指摘她,”安娜的女友辯解道。

     “你們那邊在說什麼壞話呀?”别特西問。

     “你們這些爛舌頭的,”米亞赫卡娅公爵夫人聽見這番話,突然插嘴道。

    “卡列尼娜是個出色的女人。

    我不喜歡她丈夫,可我很喜歡她。

    ” “你們真的不想喝茶嗎?都到我們這邊來吧。

    ” “你們是否認為,圖什克維奇有些路易十五的派頭呢?”外交官用眼睛示意站在桌邊的淡黃頭發的年輕美男子說。

     “你們聽說了吧,馬爾蒂謝娃,不是女兒而是母親,她給自己做了一件diablerose外衣。

    ” “什麼,您到舒茨布爾格家去過?”女主人從茶炊那邊轉過頭來問道。

     “人人皆嫌财産少,個個都誇智慧多。

    ”外交官念出兩句法國詩。

     “了不起!”又有誰說了一句。

     “主要的變化是,她把弗龍斯基的影子随身帶回來了,”公使夫人說。

     “不,我們在這邊很好,”公使夫人微笑着回答,一面叫人把開了頭的談話繼續下去。

     “不錯,不錯,”米亞赫卡娅公爵夫人連忙對他說。

    “但我決不讓你們說安娜的壞話。

    她人那麼好,那麼可愛。

    大家都愛上了她,影子似地跟着她,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一點也不。

    我是沒有辦法。

    我和他總有一個人是蠢的。

    你們也知道,誰都不會說自己蠢。

    ” “可惜我們沒有聽到,”女主人說話時朝門口張望着。

    “啊,您到底來了!”她微笑着對走進門來的弗龍斯基說。

     弗龍斯基不但認識所有這些人,而且天天見到他們,所以他進來時态度十分從容,就像從這裡剛出去不久似的。

     “問我從哪兒來嗎?”他回答公使夫人的問話。

    “沒辦法,隻好實說了。

    我從滑稽歌劇院來。

    那地方我去過上百次了,可是回回覺得新鮮。

    真是妙極了!我知道這事不登大雅,可是聽歌劇我愛打瞌睡,看滑稽歌劇卻能一直坐到散場,覺得很開心。

    今天……” 他提到一個法國女演員的名字,想講講她的情況,但公使夫人故作害怕的樣子打斷了他: “請您别講那種可怕的東西了。

    ” “好吧,不說了,其實那些可怕的東西你們都是知道的。

    ” “要是它能像歌劇那麼時興,大家就都會去看了,”米亞赫卡娅公爵夫人跟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