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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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那些無拘無束的短發卷時時垂搭下來,襯托出她的妩媚。

    健美的脖子上戴着一條珍珠項鍊。

     安娜像平時一樣筆直地站着。

    基季走近這群人時,她正回頭和府邸的男主人說話。

     她彎起左手搭在他肩上,穿着粉紅色皮鞋的一雙小腳輕快而均勻地移動步子,随着音樂節拍在光滑的嵌木地闆上翩翩起舞。

     她對他的誇獎報以一笑,越過他的肩膀繼續環視大廳。

    她不像初涉舞場的新手,把所有人的臉看成了光怪陸離的一片。

    她也不是那種跳舞跳膩了的姑娘,在舞會上遇到的全是熟人面孔,那反倒覺得無聊。

    她是介于這兩者之間:她很興奮,但能控制情緒,不緻影響對整個舞會的觀察。

    她看見社會精英們都聚集在大廳的左角。

    在那裡的有科爾孫斯基的妻子、穿得過分袒露的美人兒莉季,有女主人,有永遠和精英們泡在一起的頭頂謝得發亮的克裡溫。

    小夥子們不斷朝那邊張望,卻不敢走過去。

    她在那裡看到了斯季瓦,然後又看見了身穿黑絲絨衣裳的安娜的頭部和優美身姿。

    他也在那裡。

    從她拒絕萊溫的那個晚上起,就再也沒見過他。

    基季的好眼力一下子認出了他,甚至發現他在望着她。

     基季天天都見到安娜,對她懷着愛慕之心,想象她穿紫色衣服一定好看。

    現在見她這身黑色裝束,才感到原先沒有領會到她全部的美。

    這時她看見的安娜是全新的、全然出乎她意料的一個人。

    她明白了,安娜不能穿紫色,她的美就在于她永遠從服飾中凸現出來,她的衣着毫不引人注目。

    她身上的飾有豪華花邊的黑色連衣裙并不引人注目,那隻是個畫框,人們所注意到的,隻有一個樸素、自然、娴雅、快樂而活潑潑的安娜。

     “遵命。

    ” “把您送到哪兒去?” “我跟誰不熟?我和妻子就像白毛的狼,誰都認識我們,”科爾孫斯基說。

    “跳個華爾茲吧,安娜·阿爾卡季耶夫娜。

    ” “我是能不跳舞就不跳,”她說。

     “您能準時來太好了,”他摟住她的腰說,“遲到可不是好作風。

    ” “她是我最忠實的助手之一,”科爾孫斯基向初次見面的安娜鞠躬說。

    “公爵小姐幫助我把舞會辦得歡快而美妙。

    安娜·阿爾卡季耶夫娜,賞光跳個華爾茲吧,”他躬身邀請道。

     “她為什麼對他不滿意呢?”基季發現安娜故意不理睬弗龍斯基的鞠躬,心裡想。

    弗龍斯基走到基季跟前,提起和她約好的第一圈卡德裡爾舞,并歉意地說,這些日子總沒有機會去看她。

    基季一邊聽他說話,一邊欣賞安娜跳華爾茲舞。

    她等待着弗龍斯基請她跳華爾茲,但是他沒有邀請。

    她驚奇地看了看他。

    他臉紅了,慌忙向她發出邀請,可是,他摟住她的纖腰剛剛踏出第一步,音樂聲就戛然而止了。

    基季瞥了一眼他的近在咫尺的臉。

    基季的眼光脈脈含情,但沒有得到他的回應,後來過了許多年,基季想起當時的那一瞥,仍然感到羞愧難言,心如刀割。

     “哦,既然今天非跳不可,那就跳吧。

    ”她說話時沒有注意弗龍斯基向她鞠躬,很快把手搭在科爾孫斯基的肩上。

     “同您跳華爾茲是一種休息,”他跳着華爾茲舞開始時并不很快的步子說。

    “您跳得好極了,這麼輕巧,Précision,”他對她說,這話他幾乎對所有的老熟人都說過。

     “可是今天不能不跳,”科爾孫斯基說。

     “卡列尼娜好像在那邊……請把我帶到她那兒去。

    ” “再來一圈怎麼樣?您累不累?”科爾孫斯基有些氣喘地說。

     “你們是熟人?”主人問。

     “不,謝謝。

    ” “不,我不會譴責的,”她就一件什麼事情回答他,“雖然我不明白,”她聳聳肩膀說,馬上露出親切關懷的微笑向基季轉過身來。

    她以女性的目光飛快打量了一下她的裝束,略微一點頭,基季明白自己的打扮和美豔得到了她的首肯。

    “您是跳舞跳進大廳來的,”她說。

     “對不起,對不起!跳華爾茲,跳華爾茲吧!”科爾孫斯基從大廳另一頭叫喊道。

    他就近摟住一位小姐就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