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我的名字叫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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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很順利。

    ”我對她說。

    我拿出從法官那裡拿到的文件給她看。

    “謝庫瑞已經離婚了。

    至于另一個教區的傳道士……”我本來要說:“我會處理。

    ”然而我卻脫口而出:“他已經在路上。

    讓謝庫瑞做好準備。

    ” “謝庫瑞希望再小也要有一支迎娶隊伍,要他們來家,吃頓婚宴。

    我們已經炖好了一鍋杏桃幹杏仁肉飯。

    ” 她興高采烈地準備跟我說說她們還做了哪些菜,但我打斷了她。

    “如果婚禮非得辦得這麼鋪張,”我警告,“哈桑和他的手下就會聽到消息。

    他們會來搗亂婚禮,羞辱我們,搞砸婚禮,而我們将束手無策。

    我們所有努力會因此而白費。

    我們不但必須保護自己不受哈桑和他父親的騷擾,也要提防謀殺姨父大人的惡魔。

    難道你們不怕嗎?” “我們怎麼可能不怕?”她說着哭了起來。

     “你們一句話都不能跟别人講。

    ”我說,“替姨父換上他的睡衣,攤開他的床墊把他放在上面,不是像個死人,而要像個重病的人。

    用杯子和瓶子裝一些糖漿,排放在他頭部周圍,并且拉上百葉窗。

    注意他房間裡不可以有一絲燈火,這麼一來,他才可以在婚禮儀式中扮演謝庫瑞的監護人和重病的父親。

    迎娶隊伍是不可能了,最多,你們可以臨時邀請幾位鄰居參加婚禮。

    邀請他們的時候,你們告訴他們這是姨父大人臨終的心願……這将不會是場歡樂的婚禮,而是哀傷的儀式。

    如果我們不妥當處理此事,他們将會破壞我們,也會處罰你。

    你懂吧?” 她哭着點了點頭。

    我跨上我的白馬,告訴她我會安排好婚禮證人,過一會兒就回來,到時候謝庫瑞應該已經準備好了;一切結束後,我将是屋子的一家之主,還有我呆會兒要去理發師那兒修臉。

    我事先并沒有想過這些事,但當我開口時,所有細節卻自然變得很清晰。

    我在戰場上也時常有這種感覺,堅信自己是真主寵愛的仆人,他将會庇佑我,一切都會朝好的方向發展。

    當你感覺到此種自信時,跟随你的直覺,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你的行為就絕對不會出錯。

     我從雅庫特區朝金角灣騎過四條街,在毗鄰的亞辛帕夏區清真寺找到了滿面春風的黑胡子阿訇。

    他手裡正拿着掃帚,忙着把無恥的野狗趕出泥濘的庭院。

    我向他說明來意,解釋道,蒙真主的寵召,我姨父的時日已經不多了;依照他最後的心願,我準備迎娶他的女兒,她不久前才在于斯曲達爾法官的裁決下,獲準與在戰場上失蹤的丈夫離婚。

    阿訇反駁說根據伊斯蘭律法的規定,一個離婚的女人必須等待一個月才能再嫁,然而我辯解說謝庫瑞的前夫已經失蹤四年,因此絕不會有懷了他的孩子的問題。

    我連忙又補充道,于斯曲達爾的法官今天早上同意了離婚訴請,準許謝庫瑞再嫁。

    我拿出證明文件給他看。

    “阿訇先生,你可以放心地相信這場婚姻沒有任何阻礙。

    ”我說。

    沒錯,她是我的血親,但表兄妹的關系不算障礙;她前一場婚姻已經宣告無效;我們之間沒有宗教、社會和财富上的差異。

    如果他願意收下我拿到他面前的金币,如果他到時候能在全區居民面前主持婚禮儀式,那麼,他也将為一雙無父的孩子與一個無依的寡婦完成一件真主的善行。

    接着我問,不曉得阿訇先生喜不喜歡杏桃幹杏仁肉飯? 他說他喜歡,不過他的眼睛仍然盯着大門口的野狗。

    他收下了金币。

    他說會換上禮袍,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戴好包頭巾,然後及時抵達主持婚禮。

    他問我屋子的所在,我告訴了他該怎麼走。

     夢想了十二年之後,再怎麼急着舉行婚禮,還能有什麼比得上婚禮前的理容剪發更能讓新郎忘卻一切煩憂,安然享受理發師溫柔的雙手和玩笑的戲谑呢?我的腿引領着我,來到位于市場旁的理發店。

    它位于阿克薩拉依一排頹傾房屋的街道上,我已故的姨父、我的阿姨與美麗的謝庫瑞幾年前一直住在這裡。

    五天前初抵伊斯坦布爾時,我曾遇見這位理發師。

    今天,當我踏進大門,他就像伊斯坦布爾所有好理發師一樣擁抱我,不多問過去十二年我上哪兒去了,馬上聊起最新的街坊雜談,最後談到了我們所謂人生的充實旅途最後必然抵達的終點。

     我感覺不是十二年前,但也不能說是十二天前我還在這裡。

    理發師傅已經上了年紀。

    他布滿斑點的手顫抖地拿起鋒利的剃刀,在我臉頰上跳躍滑行,以此可以看出他染上了喝酒的習慣。

    他雇用了一位面色粉嫩、嘴唇飽滿、綠眼珠的小學徒,此時正敬畏地仰望着他的師傅。

    比起十二年前,如今店裡幹淨整齊多了。

    他把滾沸的熱水倒進用一條新鍊子挂在天花闆上的吊盆裡,水從吊盆底部的黃銅水龍頭流下,他就用這些水細心清洗我的頭發和臉。

    老舊的寬水槽才新鍍了錫,取暖的火盆很幹淨,沒有生鏽的痕迹,瑪瑙柄的剃刀也非常鋒利。

    他身上是一件十二年前絕對不肯穿的純絲背心,一身都幹幹淨淨。

    我猜,那位纖瘦、高于同齡男孩的清秀學徒,想必幫這家店及店主人帶來了幾分整潔。

    沉浸于熱氣彌漫、玫瑰花香、泡沫滑溜的修臉享受中,我忍不住想着,婚姻不僅會為一位單身漢的家裡帶來全新活力與富裕,對他的工作和店鋪也會帶來不少新意。

     我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

    在理發師老練的手指及火盆的熱氣下,我整個人融入滿室溫暖。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