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論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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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論友誼 “喜歡孤獨的人不是野獸便是神靈”。

    說這話的人若要在寥寥數語之中,更能把真理和邪說放在一處,那就很難了。

    因為,若說一個人心裡有了一種天生的,隐秘的,對社會的憎恨嫌棄,則那個人不免帶點野獸底性質,這是極其真實的;然而要說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有任何神靈底性質,則是極不真實的。

    隻有一點可為例外,那就是當這種憎恨社會的心理不是出于對孤獨的愛好而是出于一種想把自己退出社會以求更崇高的生活的心理的時候;這樣的人異教徒中有些人曾冒充過,如克瑞蒂人埃辟曼尼底斯羅馬人努馬西西利人安辟道克利斯和蒂安那人阿波郎尼亞斯是也;而基督教會中許多的古隐者和長老則确有如此者。

    但是一般人并不大明白何為孤獨以及孤獨底範圍。

    因為在沒有“仁愛”的地方,一群的人衆并不能算做一個團體,許多的面目也僅僅是一列圖畫;而交談則不過是铙钹丁令作聲而已。

    這種情形有句拉丁成語略能形容之:“一座大城市就是一片大荒野”;因為在一座大城市裡朋友們是散居各處的,所以就其大概而言,不象在小一點的城鎮裡,有那樣的交情。

    但是我們不妨更進一步并且很真實地斷言說,缺乏真正的朋友乃是最純粹最可憐的孤獨;沒有友誼則斯世不過是一片荒野;我們還可以用這個意義來論“孤獨”說,凡是天性不配交友的人其性情可說是來自禽獸而不是來自人類的。

     友誼底主要效用之一就在使人心中的憤懑抑郁之氣得以宣洩弛放,這些不平之氣是各種的情感都可以引起的。

    閉塞之症于人底身體最為兇險,這是我們知道的;在人底精神方面亦複如此;你可以服撒爾沙以通肝,服鋼以通脾;服硫華以通肺;服海狸膠以通腦;然而除了一個真心的朋友之外沒有一樣藥劑是可以通心的。

    對一個真心的朋友你可以傳達你底憂愁、歡悅、恐懼、希望、疑忌、谏诤,以及任何壓在你心上的事情,有如一種教堂以外的忏悔一樣。

     許多偉大的人主帝王對于我們所說的友誼底效用之重視在我們看起來實為可異。

    他們之重視友誼,至于往往不顧自己底安全與尊榮以求之。

    蓋為人君者,由于他們與臣民之間地位上的距離的原故,是不能享受友誼的——除非他們(為使自己能享受友誼起見)把某人擢升到他們底伴侶或侪輩底地位,然而這樣做底結果往往是有不便的。

    象這樣的人現代語叫做“寵臣”或“私人”;好象他們之所以能到這種地位僅僅是由于主上底恩意或君臣之間的親近似的。

    然而羅馬語中的字眼才能算是把這種人底真正用途及其擢升之由表達出來了;羅馬語把這種人叫做Participescurarum“分憂者”;因為真能使君臣之間結如斯之友誼者,正即此事也。

    我們又可以看到象這樣的事情并不限于懦弱易感的君主,即從來最有智有謀的君主,亦往往有與臣下中某人結交,呼之為友,并使旁人亦以君王之友人稱之者;君臣之間所用的這種稱謂就和普通私人之間所用的一樣。

     蘇拉,當他為羅馬底獨裁者的時候,把龐拜(即後來被人稱為“偉大的”龐拜者)擢升到很高的地位以至龐拜自诩為蘇拉所不及。

    因為有一次龐拜為他底一位朋友争執政官之職,與蘇拉所推舉之人競選,竟而獲勝。

    在蘇拉對此表示不滿而開始争吵的時候,龐拜簡直反唇相向,叫他不要多言,“因為拜朝日的人多過拜夕陽的人”。

    在恺撒則有代西瑪斯·布魯塔斯,其影響之巨,竟使恺撒在遺囑中立他為次承繼人,僅次于恺撒底孫外甥。

    而這人也就是有能力誘緻恺撒于死地的人。

    因為在恺撒為了一些不祥的預兆,尤其是克爾坡尼亞底一場噩夢的原故而想使參議院先行散會,改期再開的時候,布魯塔斯拉着他底胳膊,輕輕地把他從椅子上拉了起來,并告訴他說,他希望恺撒不要叫參議院散會,等恺撒底夫人做一場好一點的夢之後再行開會。

    安東尼在一封信裡(這封信在西塞羅底攻擊演說之一中曾經一字不移地引用過)曾呼代西瑪斯·布魯塔斯為“妖人”,好象他用邪術迷惑了恺撒似的,他底得寵之深可見矣。

    阿葛瑞帕雖然出身微賤,但是奧古斯塔斯卻把他升到很高的地位,以緻後來當奧古斯塔斯以他底女兒玖利亞底婚事問麥西那斯的時候,麥西那斯竟敢說“他必須把女兒嫁給阿葛瑞帕,否則就必須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