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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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自主地第一次站了起來,向舞台上的演員們鼓掌。

    而奈吉甫也就在這時像是想說什麼似的站了起來。

     緊接着士兵們開始了第四次射擊。

    事後,安卡拉來的特派員——一個少校對整個事件進行了幾個星期秘密細緻的調查,他整理出的報告中表明,在這次射擊中打死了兩個人。

    其中有一個就是額頭和眼睛中彈的奈吉甫。

    但我也聽到别的說法,所以沒法說奈吉甫就是死于那一刻的。

    坐在中間和前排的人的觀點中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們都認為奈吉甫也是在第三次射擊後才發現空中飛着子彈。

    在被擊中前兩秒他了站起來,許多人都聽到了他的喊叫(但錄像裡沒有錄到): “停下,别開槍,槍裡面有子彈!” 大廳裡每個人實際上心裡都已經明白,可理智卻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而這樣的事實就這樣被說了出來。

    第一次射擊時的五顆子彈,其中有一顆擊中了包廂頂上石膏粉做的月桂樹葉子,二十五年前蘇聯駐卡爾斯最後一位總領事曾和他的狗一起在這裡看過電影。

    因為開這一槍的那個希依爾特的庫爾德人不想打死任何人。

    另一顆子彈也是出于同樣的擔心,笨拙地打在了劇院的天花闆上,一百二十年前的石灰和顔料像雪花一樣落在了慌亂的人群身上。

    另外一顆子彈打在劇院最後面正在進行現場直播的攝像機下面的木栅欄上,過去那些貧窮而又喜歡幻想的亞美尼亞姑娘們,為了看從莫斯科來的劇團演出、雜技和室内音樂會,隻買便宜的站票,扶着的就是這些栅欄。

    第四顆子彈打穿了離攝像機稍遠一個角落裡的座椅靠背,拖拉機和農機配件商穆赫亭先生和他妻子、守寡的小姨子坐在後面,子彈擊中了他的肩膀,一開始他以為是剛才的石灰片掉在了身上而朝上看了看。

    第五顆子彈打碎了坐在宗教學校學生後面的一個老大爺的左眼鏡玻璃,穿過了他腦袋,他是從特拉布松來看在卡爾斯服役的孫子的,實際上人們根本沒發現正在打瞌睡的老人已經被悄悄地殺死了,子彈從他的後頸出來,穿過座位的靠背,留在了一個十二歲庫爾德小孩兒手裡拎着的塑料袋中又大又圓的雞蛋裡,當時賣長面包和雞蛋的他正在這個座位後給人遞零錢。

     我寫這些細節是為了能解釋民族劇院裡的大部分人為什麼在遭到射擊時還那麼一動不動。

    士兵們第二次射擊時,一個學生的太陽穴、脖子和心髒偏上的地方被擊中了,在這之前,這個學生顯得太勇敢了,因此這時人們還以為他的舉動是這恐怖戲劇中搞笑的一部分呢。

    另外兩顆子彈中的一顆打中了坐在後面根本沒怎麼出聲的一個宗教學校學生(他表姐是市裡的第一個“自殺女子”)的胸部,另一顆則擊中了位于放映機上方兩米處的牆上的挂鐘表面,那個挂鐘已經六十年沒走了,上面蓋滿了灰和蜘蛛網。

    第三次射擊時一顆子彈擊中了這同一個地方,這向少校特派員證明了,傍晚被選中的一位狙擊手士兵并沒有遵守之前他手按《古蘭經》所起的誓,在這次行動中他沒有殺死任何人。

    少校在他的報告中還講到了一個類似事件,第三次射擊中被打死的一個狂熱的宗教學校學生,後來知道他是效力于國家情報局卡爾斯分局的一個勤奮愛崗的密探,他家人控告了政府,而少校的報告卻在括号中注明了給他家人賠償是沒有法律依據的。

    最後兩顆子彈,打中了勒紮先生和攙扶他走路的傭人,勒紮先生曾出錢讓人在堡内街區打了口水井,受到了卡爾斯所有保守分子和宗教狂們的愛戴。

    難以解釋的是,盡管這兩人同時被擊中,同時在大廳中間掙紮呻吟,大部分人卻還是一動不動地注視着重新裝彈上膛的士兵們。

    “我們坐在後排的人,知道發生了可怕的事情,”事情發生多年後仍不願透露姓名的一位養殖場場主說,“要是我們動了,引起他們注意的話,我們害怕糟糕的事情會找到我們頭上,所以我們就那樣默不作聲地看着發生的一切!” 第四次射擊,其中一顆子彈到底擊中了哪兒,少校特派員也沒能弄清楚。

    一顆子彈打傷了從安卡拉來卡爾斯的一個年輕的推銷員(兩小時後因為流血過多死了),他來這裡是為了以分期付款的方式銷售百科全書和劇本的。

    另外一顆子彈在一個包廂下面的牆上打開了一個很大的洞,20世紀初,亞美尼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