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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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克爾先生爬出油鍋,卻大大方方、高高興興地跨進火坑 那位流年不利的紳士,不幸造成一場不簡單的紛擾,用前面所叙述的那樣方式打擾了新月街的居民。

    而自己非常惶恐和憂慮地過了一夜,于是離開他的朋友們還在沉睡的屋子,自己也不知道往什麼地方走了。

    促使文克爾先生采用這一步驟的那種優良和審慎的心情,決不能過高地加以估價或者過于熱烈地加以贊賞。

    “假使,”文克爾先生在心裡盤算,“假如這個道拉真要(我相信他一定要)把他對我實施暴力的威脅付諸實施,那末理論我有義務叫他出來[注]。

    他有妻子;那妻子屬于他,而且依靠他。

    天哪!假使我在憤怒的胡作非為之下把他殺了的話,我此後一生的心情還得了嗎!”這種痛苦的考慮在那位仁慈的青年人的感情上起了那麼強烈的作用,使得他的膝蓋互相敲擊,使他臉上流露出内在情感的恐懼的表現。

    他被這種思慮所欺騙,就抓住行李,偷偷爬下樓梯,盡可能輕輕地關上那扇讨厭的大門,走了。

    往皇家飯店走呀走的,看見一輛馬車正要到布列斯托爾去;他覺得到布列斯托爾或者到别處在他全是一樣,就爬上禦者座,讓那每匹每天要在這條路線上跑兩個來回路程的馬把他帶到了目的地。

     他在布煦旅館開了房間;打算暫時不給匹克威克先生通信,等道拉先生的憤怒可能多少會消散一點之後再說;于是就想走出去看看這個城市,但是這裡給他的印象卻是一個他所見過的最污穢的地方。

    他觀察了船塢和船舶,看了大教堂,打聽了到克列夫頓去的路,按照别人的指向向那裡走去。

    但是,正如布列斯托爾的人行道不是世界上最寬闊和最清潔的,它的街道也完全不是最直或者最不錯綜複雜的;文克爾先生被它們那種無數的拐彎抹角弄得胡裡胡塗,四下裡望着想找一個适合的鋪子要打聽一下道路。

     他的眼光落在一所新油漆的房屋上,那房子是最近改裝的,又像鋪子又像住家;有一盞紅色的燈挂在大門上的扇形窗戶上面,所以即使那扇從前是前客堂的房間的窗戶頂上沒有“外科”這兩個金字漾在壁闆上,也足以證明那是一個行醫的人的住所。

    文克爾先生覺得這是問路的一個比較合适的地方,于是邁進放着貼了金色簽條的抽屜和瓶子的鋪面;他看見那裡沒有人,但是裡面後間的門上也有“外科”的字樣——這是為了不顯得單調,漆的白顔色——所以他斷定那是卧室,或者有人在裡面的,因此他用一隻半克龍銀币在櫃台上敲着吸引大家注意。

     第一次敲過,有一種以前一直可以清楚聽見的像有人用火鉗和火箸之類在對打的聲音突然停止了;第二次敲過,就有一個戴綠色眼鏡、手裡拿了一大本厚書、像是很用功的青年人靜靜地滑到鋪子裡,走到櫃台後面探問來客有什麼事幹。

     “對不起,麻煩你了,先生,”文克爾先生說,“可不可以請你指教一下——” “哈!哈!哈!”用功的青年紳士大笑起來,把手裡的大書向天空一投,又趁着它落下來快要把櫃台上的瓶子全打得粉碎的時候很巧妙地接住。

    “怪事!” 怪事,無疑的;文克爾先生看見這位醫學界的紳士這種突兀的行為,甚感詫異,情不自禁地直向門口倒退,他被這種奇怪的接待搞得很莫名其妙。

     “怎麼,你不認識我嗎?”那位醫學紳士說。

     文克爾先生嗫嚅地回答說他沒有拜識過。

     “嗨,”醫學紳士說,“我還有希望哪;布列斯托爾一半的老太婆或許都要請我看病的,若我運氣相當不錯的話。

    滾吧,你這很無聊的老流氓,滾!”醫學紳士的後面這句嚴厲的命令是對那本大書說的,他非常敏捷地把那書踢到鋪子裡面那一頭之後,摘下綠眼鏡,露着牙齒笑了一笑;原來正是過去在波洛的蓋伊醫院、家住蘭特街的羅柏特-索耶先生。

     “你不見得不是來攻擊我的吧?”鮑伯-索耶先生說,非常的熱情握住文克爾先生的手搖着。

     “我的确不是的,”文克爾先生答,回報以壓力。

     “我不懂你為什麼沒有看見那名字,”鮑伯-索耶說,使他的朋友注意大門上用白漆漆的幾個字,“索耶,前諾克莫夫。

    ” “它們肯定沒有引起我的注意,”文克爾先生答。

     “天啊,若我知道是你,我就會沖出來擁抱你了,”鮑伯-索耶說:“但是我拿生命起誓,我以為是收稅的人。

    ” “當真的!”文克爾先生說。

     “我真以為是的,”鮑伯-索耶回答說,“我剛才要說我不在家,若你要留下什麼口信呢,我一定可以轉告我自己;因為他不認識我的:煤氣和修路公司的人也不認識我。

    我想教堂收捐的人猜得出我是哪一個的,而且我知道自來水公司的人也認識我,因為我剛到這裡來的時候替他拔過一顆牙齒——但是進來吧,進來吧!”鮑伯-索耶先生這樣唠唠叨叨地說着,把文克爾先生拉進了後房,那裡坐着一位紳士,用燒紅的撥火棒在火爐架上鑽着小洞來消遣,這人正是班傑明-愛倫先生。

     “唉,”文克爾先生說,“這倒真是我沒有想到的一件樂事。

    你們這個地方真好啊!” “呱呱叫,呱呱叫,”鮑伯-索耶答。

    “那次可貴的聚會之後,不久我就混過來了。

    我的朋友們給我湊了開業必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