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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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伊頓斯威爾;關于那裡的政黨的情形;關于一個選舉——為這個古老、忠誠和愛國的市鎮選出一位參加國會的議員 我們坦白承認,自從我們初次埋頭研究匹克威克社的浩瀚的文件那個期間,我們從來也沒聽說過伊頓斯威爾這個地方;我們也可以同樣坦白地承認,我們曾經查考過它是現在的什麼地方,但是查不出來。

    我們知道人們對于匹克威克先生的每一劄記和記載都是深信不疑的,我們也不敢靠着我們腦裡的一點記憶來認為這位偉大的人記錄下來的言論的否認,所以參考了一切可供查閱的有關這一問題的憑據。

    我們找遍甲乙兩種目錄的地名,沒有找到伊頓斯威爾這個名字;我們把我們的優秀出版家為了社會之便而出版的《本州袖珍地圖》的每一個角落都認真地通看過,而我們的研究也是得到同樣的結果。

    因此我們相信,匹克威克先生都要避免得罪什麼人,而且認識他的人都清楚他們具備的那種審查謹慎,所以故意把他去觀察的地方的真名字用一個假名代替了。

    有一件小事使我們确信了這個想法,而這件事本身顯然是雞毛蒜皮,可是按照這種觀點想來,那就值得去注意了。

    我們在匹克威克先生的筆記本上可以找到這樣的記載,說他自己和他的随從們的座位是在瑙裡治驿車公司買的;可後來這句話又被去掉了,像是要連那市鎮的方向也隐瞞起來的樣子。

    因此,我們不敢對這問題輕意去揣摸。

    隻好立刻開始叙述這段經曆,将他的描寫供作我們的材料就滿足了。

     那麼,伊頓斯威爾的人民呢,他們像許多别的小市鎮的人民一樣,都認為自己很了不得;而伊頓斯威爾的每個男子,知道自己起模範作用的重要性,所以都覺得義不容辭要全心全意地和那劃分該鎮的兩個黨派之一聯合起來。

    那兩黨是“藍黨”和“淺黃黨”。

    藍黨利用一切機會反對淺黃黨,同樣淺黃黨也利用一切機會反對藍黨;因此,隻要在公共集會上,在市政廳,在市場上,藍黨和淺黃黨碰了頭,就會議論紛紛和吵吵鬧鬧。

    既然是這樣的互相傾軋,所以根本不用說,伊頓斯威爾的一切都是黨派問題了。

    如果淺黃黨提議在市場上開個天窗,藍黨就召開群衆大會,痛斥這個提議;而如果藍黨提議在大街上多造一個水龍頭,淺黃黨就一緻起來小題大作地反對。

    商店分藍黨商店和淺黃黨商店,旅館也分成藍黨旅館和淺黃黨旅館;連教堂裡也有藍黨的過道和淺黃黨的過道。

     這兩個強大的黨派應該各自都有自己的機關報和代表,這肯定是相當的重要和必不可少的;因此這市鎮上有兩種報紙——《伊頓斯威爾新聞報》和《伊頓斯威爾獨立報》;前者擁護藍黨的主義,而後者肯定是維護淺黃黨立場而建立的。

    它們都是好報紙。

    那種社論,那種猛烈的詭罵!——“我們的毫無價值的同行,那《新聞報》”——“那份丢臉的和怯懦的日報,《獨立報》”——“那個虛假和卑鄙的印刷品,《獨立報》”——“那個下踐和無事生非的造謠者,《新聞報》;”——這些,還有其他刺激精神的斥罵,布滿了這兩種報紙的每一期的各欄,在市民的胸中激起最強烈的快感和憤怒。

     匹克威克先生憑着他“一貫的明智,而特意選了這個恰好的時間來這個市鎮上。

    像這樣的競選是從來沒有過的。

    史倫基府的塞缪爾-史倫基大人是藍黨的候選人;靠近伊頓斯威爾的非茲金宅邸的荷瑞蕭-非茲金老爺呢,是被他們的朋友勸服後而維護淺黃黨立場的人。

    《新聞報》警告選民們說,不僅是英格蘭的眼睛,并且是整個文明世界的眼睛,都在注視着他們;《獨立報》卻斷然地提出質問,伊頓斯威爾的選民們到底是像他們一向所認為的那樣是大好老呢,還是既不配稱為英國人也不配享受自由的幸福的下賤而卑鄙的工具。

    很少有這樣掀起全市激動的浪潮。

     匹克威克先生和他的同伴們在山姆的幫助下從伊頓斯威爾的馬車的車頂上爬下來的時候,天已黑了。

    藍色的絲質大旗子在武器旅社的窗口飄着,而每一扇窗框上都貼了标語,用龐大的字通知可敬的塞缪爾-史倫基的委員每天都坐在那裡。

    一大堆的途人站在馬路上,看着陽台上的一個啞嗓子的男子,他顯然是為史倫基先生宣傳得面紅耳赤;但是他的議論的力量和特點不免有點兒被街角上的四隻大鼓的不停地傳到的敲聲所損害,那些鼓是非茲金先生的委員放在那裡的。

    但是在那演講的人旁邊,有一個忙碌的少年人,他不時地脫下帽子,示意聽衆歡呼,而聽衆就會積極地熱烈地去響應,紅臉的紳士繼續講下去,講到臉上比以前更紅了,好像這就是達到了他的意圖,好像有什麼人聽了他的話是一樣的。

     匹克威克派們剛下車,就被一支誠實而有獨立性的群衆包圍了,并且對他們發出三聲震憾性的歡呼,他們的歡呼被群衆的主力所響應(因為群衆一點兒也不用知道他們在歡呼什麼),逐漸變成一陣勝利的巨響,連陽台上的紅臉男子都不說話了。

     “萬歲!”群衆最後喊了這一聲。

     “再來一下,”陽台上的年輕的領導者高聲地喊着,于是群衆又叫喊了一聲,好像肺是生鐵的,裡面有鋼的機器。

     “永遠要史倫基!”誠實而又獨立的人們尖叫着。

     “永遠要史倫基!”匹克威克先生響應地叫,把帽子摘下來。

     “不要非茲金!”群衆叫道。

     “當然不要!”匹克威克先生喊。

     “萬歲!”接着又來了一個吼叫聲,像是打了吃冷肉的鐘之後整個獸苑裡發出的聲音。

     “史倫基是誰!”特普曼先生低聲說。

     “我不知道,”匹克威克先生用一樣的聲音回答道。

    “别響。

    不要問任何問題。

    在這種場合裡最好是群衆怎樣做你就怎麼做。

    ” “但是如果有兩種群衆呢?”史拿格拉斯先生提出意見。

     “那就跟着大多數人叫,”匹克威克先生回答。

     這一席話抵得上萬卷書。

     他們走進屋子,群衆左右閃開讓他們走過去,喧騰地歡呼着。

    首先應該要考慮找個地方住宿。

     “我們在這裡有床鋪嗎?”匹克威克先生叫了侍者來問。

     “不知道,先生,”仆人回答:“可能已經住滿了人,先生,——我去問問,先生。

    ”他為了這原因去了,不久回來說,請問紳士們是不是“藍黨” 無論匹克威克先生還是他的同伴們,都沒有為了哪一個候選人拚命賣力過,因此,這問題可算有點難回答。

    在這進退兩難的窘境中,匹克威克先生想到他的新朋友潘卡先生。

     “你知道一位姓潘卡的紳士嗎?”匹克威克先生問。

     “當然知道了,先生;塞缪爾-史倫基大人的代理人呵。

    ” “他是藍黨吧,我想?” “是呀,先生。

    ” “那麼我們是藍黨,”匹克威克先生說;但是他看到那仆人對于這個圓通的宣布像是有點懷疑,就把名片交給他,叫他送給潘卡先生去,假使他碰巧在這旅館裡的話。

    侍者退出去了;後又立刻就回來了,請匹克威克先生跟着他去,把他領到第一層樓的一間大房間裡,潘卡先生正坐在一張放滿了書和文件的長桌子旁邊。

     “啊——啊,我的好先生,”那小矮子說,走過來迎接他:“看見你我很快樂,我的好先生,很快樂。

    請坐,那麼你是把你的心願付諸于行動了。

    你是來看選舉的了——呃?” 匹克威克先生作了肯定的回答。

     “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