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仗戀愛忙得湯姆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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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他又想象着自己淹死了,被人從河裡救起擡回家來,頭上的小卷發都濕透了,他那傷透了的心得到了安息。

    她會多麼傷心地撲到他身上,眼淚雨點般地落下來,嘴裡不住地祈求上帝把她的孩子還給她,保證将永遠、永遠不再虐待他了!但是,他卻躺在那裡渾身冰涼,臉色慘白,毫無動靜——一個可憐的人,一個受苦受難的人,終于結束了一切煩惱。

    他越想就越傷心。

    後來,為了嗓子不哽塞住,隻好把淚水往肚子裡咽。

    他的眼睛被淚水蒙住了,隻要眼睛一眨,淚水就會淌出來,順着鼻尖往下掉。

    他從這種悲傷中獲得了無限的安慰和快意,所以這時如果有什麼庸俗的愉快或者什麼無聊的歡樂來攪亂他的心境的話,他是絕不能忍受的。

    因為他這種快慰非常聖潔,不該遭到玷污。

    所以,一會兒之後當他的表姐瑪麗手舞足蹈地跑進來的時候,他馬上就避開了她。

    她到鄉下去作客,隻住了一星期,仿佛時隔三秋似的,她現在又看到自己的家,真是高興極了。

    但是,當她唱着歌歡快地從一扇門走進來的時候,湯姆卻站起身來乘着陰雲暗影從另一扇門溜出去了。

     他避開平常孩子們經常玩耍出沒的地方,專找适合他此時心情的僻靜地方。

    河裡的一條木筏吸引了他,于是,他就在木筏的最外邊坐下來,凝視着那單調、茫茫一片的河水,同時又希望自己不經過老天安排的那番痛苦的過程,就一下子不知不覺地淹死。

    接着,他又想起了他的花,他把花拿出來,那花已經揉皺了,枯萎了,這更大大增加他凄涼而又幸福的情調。

    他不知道,要是她了解此事,她會不會同情他,她會哭嗎?會希望有權抱住他的脖子安慰他嗎?還是,她會不會像這個空洞乏味的世界一樣,冷漠地掉頭不管呢?這種想象給他帶來一種苦中有甜的感受,于是,他在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這種幻想,反複地多角度地想象着,直到索然無味為止。

    最後,他終于歎息着站起來,在黑暗中離去。

     大約在9點半或10點左右,他沿着那條沒有行人的大街走着,來到那位他“愛慕的不知姓名的人”住的地方。

    他停下來,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卻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

    二樓窗戶的簾子上映出昏暗的燭光。

    那位聖潔的人兒在那兒嗎?他爬過栅欄,穿過花草,悄悄地一直走到窗戶下面才站住。

    他擡起頭來,充滿深情地望着窗子,看了很久。

    然後他在窗下仰卧在地上,雙手合在胸前,捧着那朵可憐的、已經枯萎了的花。

    他情願就這樣死去——在這冷酷無情的世界上,當死神降臨的時候,他這無家可歸的人兒頭上沒有一絲遮蓋,沒有親友的手來抹去他額上臨死的汗珠,也沒有慈愛的面孔貼近他來表示惋惜。

    就這樣,當她早晨心情愉快地推開窗戶,向外看時,一定會看見他的。

    哦!她會不會對他那可憐的、沒有氣息的身體落下哪怕是一小滴的淚珠呢?看見一位前途無量的年輕的生命這樣無情地被摧殘,這樣過早地夭折,她會輕微地長歎一聲嗎? 窗簾卷了起來,一個女仆的說話聲打破了那聖潔的寂靜,随即就是一股洪水“嘩”地一聲潑下來,把這位躺在地上的殉情者的遺體澆得透濕! 這位被水澆得透不過氣來的英雄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噴了噴鼻子,舒服了些。

    随後,隻見有個什麼東西混雜着一聲輕輕的咒罵聲,嗖地一聲在空中劃過,接下來就聽到一陣打碎玻璃的聲音,之後,就見一個小小的、模糊的人影翻過栅欄,在朦胧的夜色中箭一般地飛跑了。

     不久以後,湯姆脫光衣服上床睡覺。

    他正借着蠟燭的光亮檢查那被潑得透濕的衣服時,希德醒了。

    他原本有點幸災樂禍的想法,想要“指桑罵槐”地說幾句俏皮話,可是他還是改變了主意,沒有出聲,因為他看到湯姆眼睛裡含有一股殺機。

     湯姆連睡前禱告也沒做就上床就睡覺了。

    希德在心裡卻記下了湯姆偷了一次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