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金絲網絡 第21章 回音震蕩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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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咔咔作響的鎖裡,饅慢推開了門,在他們低頭進門時說: “北塔一0五!” 牆壁高處有一個窗戶,窗戶上沒有玻璃,鐵栅森嚴,前面還有一道石屏擋住,要見到天空得彎下腰往上看。

    進門幾步有一個小小的煙囪,煙囪進口也用沉重的鐵栅封閉。

    壁爐上有-堆輕輕的陳年的柴灰。

    屋裡有一張闆凳、一張桌子、一張鋪着草墊的床、熏黑了的四堵牆,一堵牆上還有一個生了鏽的鐵環。

     “拿火炬慢慢照照這幾堵牆壁,我還要看一看,”德伐日對看守說。

     那人照辦了,德伐日眼睛緊緊地跟着炬火觀察。

     “停!——看看這兒,雅克!” “A。

    M.!”雅克三号貪婪地讀着,嗓門嘶啞。

     “亞曆山大-曼内特,”德伐日用他那沾滿了火藥的黝黑的手指畫着那兩個字母,對着他的耳朵說。

    “這兒他還寫着‘一個不幸的醫生’。

    而且,毫無疑問,在這塊石頭上劃日曆的也是他。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撬棍麼?給我。

    ” 他手裡還抓着放炮的火繩杆。

    他迅速換了工具,轉向蟲蛀的桌凳,幾棍子把它們敲了個粉碎。

     “火把照高一點!”他對看守怒氣沖沖地說。

    “雅克,仔細檢查一下這些破木片。

    喏!這兒有刀,”他把刀扔給他,“把床墊劃開,搜查一下鋪草。

    火把照高一點,你!” 他狠狠地盯了看守一眼,爬上了壁爐,從煙囪裡往上看,用橇棍敲打着,撥弄着煙囪壁,捅着橫在煙囪上的鐵栅。

    幾分鐘之後掉下了一些灰泥和塵埃,他轉過臉躲開了,然後便在煙囪裡、陳年的柴灰堆裡、在他那武器截穿的一道縫裡仔仔細細地摸索。

     “木頭裡、鋪草裡都沒有麼,雅克?” “沒有。

    ” “咱們把這些東西集中到牢房正中。

    好了!生火,你!” 看守點燃了這堆東西,火苗蹿得很高,也很熱。

    他們讓火堆燃燒,重新彎下身子從低矮的拱門走了出來,沿着原路回到了院子裡。

    這時聽覺也似乎重新恢複,他們又回到了洶湧澎湃的浪潮聲裡了。

     他們發現人潮在起伏激蕩,尋找着德伐日。

    聖安托萬正歎叫着要求它的酒店老闆去負責監押那死守巴士底獄、向人民開炮的要塞總監。

    沒有德伐日那總監就無法被押到市政廳去受審,沒有他那總監就會逃掉,人民的血就得不到報償了(多少年來一文不值的血現在突然值錢了)。

     那位冷酷的老軍宮身穿灰色大氅,佩帶紅色勳章,站在那仿佛緊裹着他的氣勢洶洶的人潮中很為惹眼。

    可是在那無所不在的喧嘩之中卻有一個人泰然不動。

    那人是個婦女。

    “看,我的丈夫來了!”她指出了他,叫道。

    “看,德伐日!”她緊挨着那冷酷的老軍官站着,不挪一下地方,而且,在德伐日等人押着他通過街道時也寸步不離;在他被押到了目的地有人從背後打他時她也寸步不離;在積聚了長期仇恨的刀子拳頭狠狠地頂點般地落在他身上時,她仍然寸步不離。

    等到他受了傷倒地死去之後,她卻突然活躍起來,一腳踩在他脖子上,揮動她那早作好準備的殘忍的刀把他的腦袋割了下來。

     聖安托萬執行他那可怕的設想的時刻到了。

    他要把人當作街燈一樣挂起來,表現自己能夠成為什麼樣的人,能幹出什麼樣的事。

    聖安托萬的血液沸騰了,暴虐與鐵腕統治的血濺灑出來,濺在要塞總監屍體橫陳的市政廳台階上,濺在德伐日太太的鞋底上——為了把屍體砍作幾塊,她曾用腳踩在屍體上。

    “把那邊那燈放下來!”聖安托萬瞪大了眼四處尋找新的殺人工具,然後叫道,“他還有個兵士在這兒,讓他給他站崗吧!”那個哨兵叫人晃裡晃蕩吊上了崗哨。

    人潮又往前湧。

     黑色的氣勢洶洶的海濤,浪濤與浪濤間的破壞性的升騰與撞擊,那撞擊的深度那時還無法估量,其強力也還沒有人知道。

    激烈地震蕩着的毫不内疚的人的海洋,複仇的呼号,經過苦難的熔爐鍛煉得僵硬的臉,在那臉上憐憫再也留不下痕迹。

     人潮的面孔上活躍着各種各樣猙獰的和狂怒的表情,其中卻出現了兩個集團,每個集團七人,跟别的面孔形成呆闆的對比。

    海洋從來不曾沖刷出過比它們更加值得紀念的海難遺物。

    七個囚徒突然被沖破他們墳墓的風暴解放出來,被高高地舉在衆人頭上。

    他們感到害伯、茫然、惶惑、驚訝,仿佛末日審判已經到來,而在他們周圍歡天喜地的人們的靈魂都已無可救藥。

    還有七張面孔被舉得更高,那是七張死去的面孔,耷拉下的眼皮和半露出的眼睛等待着末日審判。

    面孔雖冷漠,卻帶着一種有所期待并未死心的表情,很像是作了一個可怕的停頓,準備着擡起垂下的眼簾,用沒有血色的嘴唇作證:“是你殺了我!” 七個囚徒被釋放了出來,七個血淋淋的人頭插在了矛尖上,那受到詛咒的有八個堡壘的要塞的鑰匙、某些被發現的信件、很久以前就懷着破碎的心死去的囚徒的遺物-一諸如此類的東西在一千七百八十九年七月中旬被聖安托萬的震天動地的腳步聲護送着通過了巴黎市街。

    現在,但願上天擊敗露西-達爾内的幻想,不讓那腳步侵入她的生活!因為那腳步疾速、瘋狂,而且危險;而在德伐日酒店門前跌破了酒桶多年之後,那些腳步一旦染成紅色是很難洗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