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的呼喚》第七章 呼喚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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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理解的呼喚感到很是吃驚。

    它确實不知道為什麼要關心這些:亂七八糟的這一切東西,它是被推着這樣去關心的。

    對此它沒有任何理由。

     不可抵抗的沖動掌握了它。

    它會躺在營地上,懶懶地在日頭下打瞌睡。

    但是它的頭會突然擡起、耳朵突然翹起,專心地去聽;它會猛地跳起、沖過去,沖啊、跑啊,這樣子地奔跑幾個小時。

    它會跑過森林裡的小道,穿過那些長滿了一束束叫不上名字、北極地區特有的黑色*植被的開闊地帶;它愛跑到下面幹枯的河道裡;它愛偷偷地爬到樹叢中窺探小鳥們的生活。

    白天的某個時候,它會躺在樹叢的下面,觀看鹧鸪鳥咕咕地鳴叫;另一些時候,它則在樹林中大搖大擺地走來走去;它尤其喜歡在夏天的子夜裡跑進朦胧的月光下,傾聽大森林睡眠中柔和的喃喃聲。

    像人類閱讀書籍一樣,它也要試圖去弄懂那些符号、聽懂那些聲音,追尋那種神秘:那種呼喚、那種醒着時候的、或是睡着時候的呼喚,那種自始至終都在讓它去關心的東西。

     一天晚上,它從睡夢中驚醒、睜開了熱切的雙眼、顫抖的鼻孔靈敏地嗅着、全身毛發豎起、形成了一個個波浪。

    從森林深處又傳來了那種呼喚。

    (或是那種呼喚的一個音調。

    這種呼喚一直都被巴克記錄着,有多種音調)這次呼喚:音色*分明,音調準确,過去從沒有過&mdash&mdash這是一種拖得很長的嗥叫。

    巴克知道這種嗥叫:這是一種古老的、從遠古時代一直傳到如今的嗥叫,連嗥叫的方式都是一摸一樣的。

    就像以前聽到這種嗥叫一樣,巴克穿過了沉睡的草地,快速而平靜地猛沖過樹叢。

    它接近了這種嗥叫聲,越是接近,它就走得越慢。

    它小心地邁着每一步,終于走到林中的一個開闊地。

    它挺起腰來,擡頭向前看去,原來那是一隻像木頭似的、斜立着長長的細身材、鼻孔正沖天而叫的狼。

     巴克沒有弄出任何聲音。

    那隻狼停止了嗥叫,感到了它的存在。

    巴克大大方方地擺了個姿勢,半蹲半坐着、身體簡潔地收攏在一起、尾巴又直又硬、四肢不屈服地踏在地上。

    巴克的每一個動作都混合着恐吓、還暗示着一種友好,這是一種使野獸和被掠奪者之間的會面瀕于休戰的表示。

    但是這隻狼還是逃離了它的視線。

    巴克帶着野性*的跳躍跟随着,狂暴地撲了過去。

    巴克跟随着那隻狼進到了一條黑黑的通道,在小河的河床上,有一大堆木頭擋住了去路。

    那隻狼旋轉了起來,以它的後腿為軸心、用巴克以前的隊友喬的時髦動作、以及所有那些被逼到困鏡中的、聲音嘶啞了的狗們的瘋狂咆哮着,毛發高高地豎起、龇着牙咧着嘴、連續、快速、成功地猛撲、猛咬着。

     巴克沒有進攻,而是用一種友好的态度,圍着它轉着圈。

    這隻狼有點遲疑,有點害怕,因為巴克的身體有它三倍大,而它的腦袋隻及巴克的肩膀那麼高。

    看見巴克過來了,它猛地又跑開了。

    追擊又重新開始了。

     過了一會兒,那狼又被俘獲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又重新做了一遍。

    顯然這狼的各方面條件都很差,不如巴克。

    但巴克卻也很難抓住它。

    一等巴克的頭到了它的側面,它就會跑,就會旋轉着窮叫大喊,一有機會就會跑開。

     但到最後巴克的頑強終于被這隻狼所接納。

    因為它靠鼻子去聞,終于發現:巴克根本就不想傷害它。

    于是它們就變得友好了,開始半害羞地、有點過敏地、違背了它們那種野獸的兇狠勁而玩到一起了。

    這樣地過了一會兒,這隻狼用一種大步子來表示它要到什麼地方去了,它很明白地向巴克表示它還要過來。

    于是它們就肩并肩地穿過了-陰-沉沉的朦胧,直向着小河灣的河床上跑去,跑進了小河流出的峽口,跨過了一個荒涼的分水嶺。

    那裡是小河的發源地。

     沿着小河的那一面斜坡,它們下到了一個較低的地區,這裡是一個巨大的向外延伸的森林。

    森林裡有許多河流。

    它們平靜地跑過了這個巨大的森林,跑了一小時又一小時。

    太陽越升越高了,天氣越來越暖和了。

     巴克大喜過望,它知道它正在對那種&ldquo呼喚&rdquo做出最後的回答。

    它并肩和它的像木頭似的狼兄弟朝着那個地方跑去。

    舊時的記憶很快向它襲來,它被惹起了性*子、跑起了興趣,它渴望地要想見一見這種&ldquo呼喚&rdquo的影子,那怕是鬼的影子也好。

    它以前已經做過這種事情了:那是在一個什麼地方,在一個它能模模糊糊記憶起來的世界。

    現在它又要原樣地把這事再做一遍了。

    此刻,它是那樣地自由自在,在空曠開闊的土地上奔跑。

    大地就在腳下,藍天就在頭上。

     它們跑到一條溪流邊停了下來,喝起了水。

    巴克想起了約翰。

    桑頓,于是它就坐了下來。

    那隻像木頭似的狼向着那個确實傳來&ldquo呼喚&rdquo的地方跑了去,然後又反身向巴克跑來,用鼻子聞聞它,做出種種動作,仿佛是在鼓勵它跑過去。

    但巴克卻慢慢地站起身,轉回了頭,向着來得路上走去。

    它的野兄弟走到它的跟前,陪着它走了一段美好的時光,在這一段美好的時光裡,對它反悔的舉動輕輕地、軟軟地悲鳴着。

    巴克又坐了下來,鼻子向天空伸去,大聲地嗥叫了起來。

    這是一陣悲傷的嗥叫&hellip&hellip巴克堅定地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它聽着它的野兄弟們的悲鳴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飄渺,一直消失在遙遠的大森林裡。

     約翰。

    桑頓吃晚飯時巴克沖回了營地,它向主人表達了狂暴的歡喜,把他推翻,爬在他的身上,舔着他的臉,咬着他的手&mdash&mdash像個大傻瓜似的玩着。

    約翰。

    桑頓對這種玩法給出了一種特殊的回報:他抱着巴克前仰後合、笑着、樂着、深情地罵着。

     兩天兩夜,巴克沒有離開營地,從沒有離開過主人的視線。

    它跟着他、看着他工作、看着他吃飯、晚上看着他鑽進毛毯裡、早上看着他走出帳篷來。

    可是兩天之後,那種&ldquo呼喚&rdquo從森林裡又傳了過來,比過去的聲音更大、更急、更響。

    巴克又不安甯了,它又被它的野兄弟的影子纏住了。

    它又想起了分水嶺的那片微笑的土地,又想起了和它并肩跨過那片大森林的木頭兄弟。

    它又一次在樹林中徘徊,但是卻見不到它的野兄弟。

    雖然它整夜整夜地守侯在那裡,可那種悲傷的嗥叫卻再也沒有傳過來。

     它開始晚上在外面睡覺。

    有一度曾有好幾個白天離開了營地、呆在了外面。

    有一次它跑到了小溪盡頭的分水嶺,下到了溪流間堆放木材的那快低地。

    在那裡它漫遊了整整一個星期,徒勞地尋找着它那位野兄弟的新蹤迹。

    在這期間它咬死了一些小動物,用來充饑;它邁着輕松的大步,到處走着,好象從不疲倦;在那條不知在哪裡就流進大海的寬闊大河裡,它抓起了很多大麻哈魚,而在抓魚時也被遮天蓋日的蚊蟲咬了個夠戗;随後它又在這段河邊殺死了一頭大黑熊。

    它無助而可怕地在森林中咆哮着。

    就是這樣地,它就好象是經過了一場艱苦的戰鬥,這場戰鬥喚醒了潛藏在它身上最後的剩下來的殘忍。

    兩天之後,它又返回到它殺死那頭大黑熊的地方,發現有十幾隻狼獾正圍着那頭死熊争吵。

    它像愚弄小玩意兒似的把它們驅散開,隻剩下了兩個,使它們不再吵了。

     巴克對血的渴望變得比以前更加強烈了。

    它是一個殺手,專門去捕食,就靠幹這種事來謀生,孤單而獨立。

    它覺得,隻有靠自己勇猛力氣的美德,才能得意揚揚地生存在這個世界上。

    在一個充滿敵意的環境中,隻有強者才能活下去。

    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