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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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悄聲說道: "再說錢吧,怎麼辦呢?如果你發起火來,錢從那兒來呢?……昨天拉博德特還來催讨那張本票的錢……我呀,什麼也沒有,連身上穿的衣服也快沒有了。

    " 然後,她又閉上眼睛,像死人一樣。

    一抹愁雲從缪法的臉上掠過。

    昨天晚上他受了大打擊,他把不知怎樣擺脫的手頭拮據一事忘得一幹二淨。

    那張十萬法郎的期票,延期過一次了,盡管持票人明确答應不轉手,還是拿到市場上流通了。

    拉博德特裝得一點兒也沒辦法的樣子,把責任全推給弗朗西斯,說他以後再也不跟沒有教養的人打交道了。

    這筆錢一定要付,伯爵絕對不能拒絕支付自己簽過字的票據。

    此外,除了娜娜提出的各種新的要求以外,伯爵家裡的花費也很鋪張。

    伯爵夫人從豐岱特回來後,忽然變得奢侈起來,産生了上流社會自吹自擂中享受的欲望,他們的财産被這種欲望在吞噬着。

    人們在談論她任性揮霍錢财,公館被裝修得煥然一新,花了五十萬法郎來修繕米羅梅斯尼爾街的那座舊公館,服裝花費極其昂貴,大筆大筆錢不見了,象雪融化了,也可能送人了,伯爵夫人從不說錢到哪裡去了。

    有兩次,伯爵鼓足勇氣提出錢的問題,想知道花在何處,可是伯爵夫人微微一笑,用古怪的神情望着他,他吓得不敢再問了,害怕她會回答得太明确了。

    他所以從娜娜手中接過達蓋内作為女婿,是考慮到能把愛斯泰勒的嫁妝減少到二十萬法郎,而年輕人負責其它一切籌辦,自己毋庸操心,這門出乎意料的親事,他還是很高興的。

     然而,一個星期以來,缪法為了馬上籌足十萬法郎來應付拉博德特,他能想到隻有一個辦法,這個辦法使他退縮了。

    那就是賣掉博爾德的住宅,這是一座華麗的住宅,估計價值五十萬法郎,是伯爵夫人的一個伯父不久前遺贈給她的。

    不過,遺囑規定,也要簽字才能出賣住宅,沒有征得伯爵的同意,她也不能轉讓住宅。

    昨天晚上,他終于下定了決心,想同妻子商談簽字的事,現在一切都完了。

    在這樣的時刻,他這樣的和解決不會接受。

    想到這裡,妻子偷漢的事給了他更加可怕的一個打擊。

    娜娜的目的他完全理解,因為他對她越來越推心置腹,這就使得他不管有什麼事情都要與她商量,他向她埋怨過自己的處境,他要求伯爵夫人簽字的事,他也向她吐露過。

     不過,娜娜似乎不再堅持自己的意見了,她沒有睜開眼睛。

    他見她臉色那樣蒼白,便擔心起來,勸她吸一點乙醚。

    她吸了一點兒兒,又提了個問題,但沒有說出達蓋内的名字。

     "婚禮什麼時候舉行?" "星期二簽訂婚約,再過五天就舉行婚禮。

    "他回答道。

     娜娜的眼睛自然閉着,仿佛在夜間談着自己的想法。

     "總之,我的寶貝,該辦的事情你要看清你……我的願望是讓大家都能夠滿意。

    " 他抓住她的一隻手,使她平靜下來。

    是的,走着瞧吧,她要好好休息這才是要緊的事兒。

    他不再生氣了。

    這間充滿乙醚味的病人卧室是如此溫暖,如此甯靜,他的怒氣終于平息了,他正需要稍稍安靜,心情舒暢一下。

    就在這張溫暖的床邊,坐在他照料着的這個痛苦的女人的身邊,她那熱忱的激勵,使他回憶起往日肉欲的快樂,他那受到侮辱後大發雷霆的男子漢脾氣,漸漸煙消雲散了。

    他向她俯下身子去,緊緊摟住她,娜娜臉上卻毫無表情,隻是一絲勝利的微笑挂在嘴角。

    這時候布塔雷大夫來了。

     "怎麼樣啦,這個可愛的孩子?"他親切地對缪法講,他以為缪法是她的丈夫,"真見鬼啦,你讓她說了不少話吧。

    " 這醫生是個漂亮男子,還很年輕,他常為風流女子中的漂亮女人治病。

    他性格開朗,像朋友一樣對那些女人笑臉相待,但從來不同她們睡覺。

    他收很高的出診費,收得很高,而且必須分文不少。

    不過,他總是随叫随到。

    娜娜每星期總要派人去找他兩三次,她一想到死就吓得渾身直打哆嗦,惶恐不安地告訴他一些小毛病。

    他便往往東拉西扯,胡謅一些故事來逗她,他用這種方式來給她治病。

    這些女病人都喜歡他。

    但是這一次,娜娜的病可真嚴重了。

     缪法要走時,心情非常激動。

    他看見可憐的娜娜身體那樣虛弱,油然而生了憐憫之心。

    缪法走時,她呼喚他回來,并把額頭伸給他親吻,接着用開玩笑的口吻低聲威脅他: "允許你做的事情你該知道……回去同你的老婆和好吧,不然我一生氣,你什麼都完了。

    " 薩比娜伯爵夫人要求她女兒的婚約在星期二簽訂,是為了借此機會,慶祝一下油漆尚未幹的公館修繕竣工。

    發出去了五百張請柬,邀請的人中,社會各界人士都有。

    當天早上,挂毯商才忙着挂帷幔,快到晚上九點鐘點亮水晶分枝吊燈時,心潮激蕩的伯爵夫人陪同着建築師,仍在作最後的指點。

     這是春天的一次慶祝會,富有溫和的春天魅力。

    六月的夜晚,天氣炎熱,敞開着,舞會的場地一直延伸到沙土地的花園裡。

    第一批到達的客人,在門口受到伯爵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