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事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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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交叉地擋在腹部。

    一眨眼,她已經不見了,被沖掉了,也許我忘記了她,因為…… 夜晚,22點。

     我擡起眼來…… 我的心通通地在跳,心髒在膨脹變大,每跳一下,就湧出一股熾熱的、瘋狂的、歡樂的激浪!任憑天塌地陷,我全然不顧!但願能永遠這樣抱着她走啊走…… “怎麼啦!我不願意,我不答應!把她放下來,立刻放下來!” 提要:自天而降。

    曆史上最大的災禍。

    已知的到此結束。

     大恩主自天而降的莊嚴場面結束了。

    管樂的奏樂停止了,全體坐下。

    這時我立刻領悟到:的确,一切就像一張薄薄的蜘蛛網,它緊繃着,徽微發顫,好像馬上就會抻斷,發生不可思議的意外…… 所有的眼睛都朝上凝視着。

    清晨的天空湛藍明澈,還閃爍着滴滴淚珠似的夜露。

    這時,出現了一個難以察覺的小點,它時而呈現黑色,時而閃射出道道金光。

    這是他——新耶和華,乘坐着飛船自天而降。

    他和古代耶和華一樣英明,慈愛又殘忍。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過去,他離我們愈來愈近。

    百萬顆心騰飛起來向他迎去。

    現在他已經看見我們了。

    我設想自己和他在一起自上往下鳥瞰:那圓形的觀衆台上圍着一圈圈藍點的同心圓,上面點綴着細小光點(号碼牌的亮光),就像蜘蛛網上的一道道蛛絲。

    在蛛網中央,那隻白色的英明的蜘蛛——全身着白的大恩主,即将就座。

    他用幸福的有益健康的蜘蛛網英明地網佐了我們的手腳。

     空氣仿佛是塊透明的鑄鐵。

    你不由得想大口大口地吸氣。

    我耳朵緊張得發疼。

    記錄着周圍的聲響:後面傳來像耗子咬東西的令人不安的沙沙聲。

    我垂着眼睛,總是看見肩并肩坐在一起的I和R,還有我膝蓋上的兩隻手——不是我的手,是令人厭惡的、毛茸茸的手。

     現在,我不敢動彈。

    我會變成什麼呢?我覺得,所有号碼都和我一樣一動也不敢動。

    現在,當我寫這篇記事時,他們都關在自己的玻璃鬥室裡,等待着可能發生的事。

    走廊裡聽不到平時嗡嗡的電梯聲、笑聲和腳步聲。

    隻偶爾能見到兩個兩個的号碼從走廊裡過去,他們踞着腳尖,悄悄耳語幾句,不時回頭張望着…… 下面,人海在沸騰,飛濺着浪花,東西奔突,喊叫不止。

    但這一切離我們很遠,而且愈來愈遠,因為她正凝視着我,把我慢慢地拉進她狹窄的金黃瞳孔的窗戶裡去。

    我們很久地默默坐着。

    不知怎麼我回憶起,曾有一天我隔着綠色大牆,也朝那對莫名其妙的眼睛凝視了許久,大牆上還有一群飛鳥在盤旋,翻飛(也許是另一次)。

    “你聽我說,如果明天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我帶你去那兒,你明白嗎?” 我的手連筆杆都快握不住了。

    今天早上發生了這麼多令人頭暈目眩的意外,我感到疲憊不堪。

    難道大一統王國保障我們安全的、永恒的大牆果真坍塌了?難道我們又将無家可歸,像我們遠祖那樣生活在自由的野蠻狀态?難道沒有大恩主了?反對票……在一緻同意節投反對票?我為他們感到羞傀、心痛、擔心害怕。

    可是“他們”是誰?我自己又是誰?我屬于“他們”,還是“我們”,難道我說得清楚嗎?我把她抱上了最高一級看台。

    現在她坐在曬得發燙的玻璃長凳上。

    她右肩和右肩下方——那最美妙的、難以計算的曲線的開端處——裸露在外,一道纖細的鮮紅血流逶迤在上面。

    她仿佛沒有注意這道血迹和裸露着的胸……不,不盡然。

    她注意到了這一切,但她正需要這樣,如果現在她穿的是緊扣的制服,她會把它撕開,她…… “誰?怎麼回事?怎麼啦?”他回過頭來,噴着睡沫星子的嘴唇在索索發抖。

    他大概以為護衛局人員逮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