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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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自從跟雷斯脫一起住在海德公園,過着幾年舒服的生活,才算把她心中抑郁的方面消除掉,如今被這慘事一打擊,就又回複當初的狀态了。

    整整幾個禮拜之後,她才能夠認明味絲搭已經死了。

    她在她死後一兩天内看見的那副瘦弱的遺體,似乎并不像味絲搭。

    她那麼的快樂和活潑,那麼敏捷的動作,那麼健康的臉色,都到哪裡去了呢?都消失了。

    就隻剩得這個百合花般慘白的軀殼以及一片安靜了。

    珍妮已經哭不出來了,隻能感到一種深徹骨髓的苦痛罷了。

    哪個具有永恒智慧的顧問能把那顯明可信的真理低聲告訴她,說人間本無死呢!麥弗理看護、愛莫利醫生、黛維斯夫人,以及鄰舍中别的幾個人,都很同情很關心她。

    黛維斯夫人打電報給雷斯脫,說味絲搭已經死了,但是雷斯脫不在那裡,自然也沒有音訊。

    家裡的事情暫時由别人負責,因為那時珍妮自己已經管不了了。

    她一天到晚隻是到處閑逛,看看味絲搭生前所有和所喜愛的東西,這種物是人非的情景總是觸起她的傷感。

    她要把味絲搭的遺體運到芝加哥,葬在贖罪者的墓地,因為雷斯脫當初曾經買了一片地在那裡。

     她又要請葛哈德生前常去的那個路德教堂的牧師,主持味絲搭下葬的儀式。

    棺材未移動之前,在家裡也曾舉行一次告别。

    本地監理會的牧師來讀了一段(聖經),味絲搭的一群同學來唱過一段贊美詩。

     白色的棺材上頭有許多别人送的花,又經過許多同情的吊唁,這才把味絲搭的屍體拿開。

    棺材裝飾妥當,送上火車,最後就交到芝加哥路德教堂的墓地。

     當這一切發生的時候,珍妮都像在夢中。

    她隻覺得眩暈,幾乎沒有知覺。

    鄰舍中有五個人,經黛維斯夫人的請求,竟願意陪她到芝加哥去。

    舉行葬禮的時候,她眼看着棺材落穴,一徑地沉默,發呆。

    葬禮完畢後,她就回到山烏德,聲言在那裡住不久了。

    她要回到芝加哥去住,希望能跟父親和女兒更親近。

     此後,她就開始考慮自己的将來。

    她雖然不必外出做事,但她決定要去找點事做做。

    她想做看護,以為自己馬上可以開始學習。

    她又想起威廉。

    他還沒有結婚,也許願意來跟她同住。

    但是她不曉得他在哪兒,就連巴斯的住址也不清楚。

    她最後決計到店鋪裡去找工作。

    她是天生就不喜歡閑着的。

    她決不能獨居在山烏德,不能叫鄰舍家替她擔心。

    她想住在芝加哥旅館裡去找工作,或者到贖罪者墳場的附近找一所小房子住一段時間,也許能讓她感覺好些。

    她又想去領個孤兒來養養。

    她知道芝加哥的孤兒院裡是有這種孩子的。

    味絲搭死後大概三個禮拜,雷斯脫和他的夫人回到芝加哥,才看到那第一封信,那個電報,和另外一個報告味絲搭已死的條子。

    他知道以後,也的确傷心得很,因為他是真心喜歡那孩子的。

    他又替珍妮傷心,因而告訴夫人,說他要去看看她。

    他不知道她以後該怎麼生活。

    她是不能單獨過活的。

    或者他可以去幫她想辦法。

    他就坐火車到山烏德,但是珍妮已經搬進了芝加哥的脫累蒙旅館。

    他就又趕到旅館,正趕上珍妮給女兒上墳,及到第二次再去,方才見到她。

    當侍者把名片交給她的時候,她頓然很激動,比往常見他時加倍強烈,因為她那時更加需要他了。

     雷斯脫雖然正值新婚,又值他的财富、權力和尊嚴都已經如初,但偶爾還會想起往事。

    他原來那種對自己不信任和不滿意的感情,始終都沒有徹底消失。

    他雖然知道珍妮的生活很舒适,也依然感到不安,因為他很明白她最需要的不是金錢。

    她所熱望的仍是愛情。

    沒有愛情,她就會像一隻沒舵的孤舟在無邊的大海漂流,這是他知道的。

    她需要他,而他知道自己的同情心不能勝過自保的意識和物質需求,因而覺得很羞愧。

    這一天,他乘電梯到她房間裡去的時候,心裡非常難過,但也明知事情再沒有換回的餘地。

    他是自始至終不能脫身事外的,起初就不該去招惹她,而又不能庇護她到底。

    好吧,現在是無法的了。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隻有對她好些,去跟她商量對策,而把他的最好的同情和指導給她而已。

    “喂,珍妮,”當她把門開開的時候,他就這樣親昵地叫她,同時他就瞥見死和痛楚在她身上造成的淤痕。

    她消瘦了很多,眼眶深陷,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

    “對于味絲搭,我也替她悲痛,”他有點兒笨拙地說道。

    “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沒有絲毫準備。

    ” 這是自從味絲搭死後——實際上是自從雷斯脫離開後——第一句對她有點兒作用的安慰話。

    她覺得他是來同情她的,一時卻說不出話來。

     眼淚湧出她的眼眶,從她的臉龐緩慢流下來。

     “别哭,珍妮,”他擁抱着她,把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說。

    “我很難過。

    以前有許多事情我都覺得難過,現在都沒有法子挽救了。

    現在這樁事情當然更使我傷心。

    你把她葬在哪兒了?” “爸爸旁邊,”她哽咽着說。

    “太糟了,”他說完這句話,仍舊默默地把她摟着。

     最後珍妮才冷靜下來,就脫離了他的懷抱,拿手帕擦幹眼淚,請他坐下來。

     “我也很難受,”他繼續說,“偏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