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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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之後,珍妮就能宣布雷斯脫想要跟她結婚的心思了。他的頻繁到她家裡去,當然就是替這樁事預先鋪墊,而且也像很自然。隻是葛哈德稍稍有點疑心。他拿不準這樁事情到底如何。或許是不錯的也不一定。雷斯脫好像的确是個好人。況且有過白蘭德的事,就不會再有這事嗎?如果一個合衆國的參議員會愛上珍妮,一個生意人難道不該愛她呢?隻是有一件——就是那個孩子。“她對他說起過味絲搭嗎?”他問他的老婆。

    “沒有,”葛婆子說,“暫時沒有。”“沒有,總有事情要瞞着。你認為他如果知道,還會要她嗎?這樣的事情先就該有這樣的下場。她現在就該像做賊似的見不得光。那孩子是連一個正當的姓名也不能有的。”

    一兩個禮拜之後,她告訴她的母親,說雷斯脫寫信給她,讓她到芝加哥去跟他會面。因為他覺得有些不舒服,不能到克利夫蘭來。母女兩個就對葛哈德說明珍妮要去跟甘先生結婚了。葛哈德聽見這話,不覺勃然大怒,又重新起了疑心。但他除發牢騷之外别無他法,至于事情一定沒有好結果,那是他斷定了的。到了珍妮出發那一天,她居然不能向父親告别。因為他那天出門去找工作,直到快晚上才回家來,她等不了他回來就上車站去了。“我到那裡之後再寫信給他吧,”她說。她和她的孩子不停地親吻。“雷斯脫很快就要給我們找一所好些的房子,”她滿懷希望地接着說。“他要我們搬家呢。”那晚火車将她帶到芝加哥,應該算她的舊生活宣告結束,新生活已經開始。

    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必須在這裡補充一下,就是,雖然雷斯脫的慷慨行為已經解救了她家經濟的窘境,孩子和葛哈德卻都毫不知情。家裡買的必需品,葛婆子是非常容易瞞過丈夫的。對于奢侈品,她雖然也買得起,但從來都沒有買過。事實上她是害怕,不敢買。但是珍妮到芝加哥沒幾天,就寫信給她母親,說雷斯脫要他們去找個新住處。葛哈德自從珍妮走後,就等她回來跟她大吵一場。現在葛婆子把這封信給他看了,他皺了皺眉頭,好像覺得這封信似乎就是正式結婚的一個證明。他想,假如他沒有跟她結婚,是什麼原因要幫助他們呢?也許珍妮還是跟他正式結婚了、也許她的确已經擡高了身份,有能力幫助家裡人了。想到這裡,葛老頭子就似乎決定要饒恕她的一切。

    商量的意見,是決定去找新房,并且叫珍妮回到克利夫蘭來幫忙搬家。當時大家就一同去街坊,要找一個優雅清靜的住所,後來果然找到了。這是一所有九間房間的房子,還有一個院子,房租三十元,而且每個寝室的設備也都齊全。廚房的用品一應俱全,有一間浴室,這是葛哈德家裡從來未曾享受過的奢華。整體看來,那所房子雖然質樸,卻很稱心,珍妮看見家裡人能夠舒舒服服的住在裡面,也舒心了。

    到真正搬家的時候,葛婆子簡直是樂得合不擾嘴,因為這不就是她的夢想的實現嗎?她的一生都是在祈盼這個,現在居然盼到了。新的房子,新的家具,房間又多——一切都好得難以置信——你就想想看吧!她看着那新的床鋪,新的桌子,新的抽鬥櫥,以及其他種種,不由得眼睛裡喜氣洋洋。“親愛的,親愛的,這多漂亮啊!”她嚷道。“是的,這不漂亮嗎!”珍妮微微一笑,原本隻想表示滿意而不流露感情,但不由自主地雙眼含淚了。她為她母親的快樂,快樂得什麼似的。她想起雷斯脫待她家裡如此之好,就是拿嘴去親他的腳也可以的。

    到了搬家具的那一天,葛婆子,馬大和味羅尼加都動手安排布置。大家看見那些房間那麼的寬敞,還有那麼個院子,雖然現在冬天光秃秃的,到了春天一定是會滿園春色的,又見那成排的新家具擺在那兒,把全家人都高興得如同狂熱了。如此的美麗,如此的寬敞!喬其在新地毯上蹭蹭他的腳,巴斯卻在仔細檢查那些家具的質量。他給它們的評語就是“漂亮!”葛婆子如同夢中人一般走來走去。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漂亮的寝室,這寬敞的客廳,這優雅的餐室,居然會是她的。

    葛哈德最後才來。他雖然盡量想要不流露快樂的心情,卻也禁不住吐出幾句由衷的稱贊。一看見餐室桌上挂着一盞蛋白石球的煤氣燈,他就滿意極了。

    “居然還有煤氣呢!”他說。他一本正經地從蓬松的眉毛底下看下去,看見那腳下的新地毯,看見那橡木長桌上鋪着白色桌布,放着新盤碟,看見那牆上挂着的圖片,看見那漂亮幹淨的廚房。他擺了擺頭。“我的天,果然是不錯呢!”他說。“非常漂亮。真的很漂亮。咱們現在要當心,别打碎東西。這些東西都容易劃出痕來,那就麻煩了。”

    是的,就連葛哈德也很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