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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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蜜餞,等等,都買了。

    這些東西我還得裝在紙袋裡拿着。

    您也許認識燈街吧,那裡有一個“擁護正義的人”唐佩德羅國王②的頭像。

    這個頭像本來可以引起我的許多感想。

    我們在這條街的一所老房子前面停了下來。

    她走進過道,敲了敲樓下的一扇門。

    一個波希米亞婦人,樣子活像是魔鬼的門徒,走來開門。

    卡門用波希米亞語跟她說了幾句話。

    老太婆起先嘀嘀咕咕,卡門為了塞住她的嘴,給了她兩隻橙子,一把糖果,還讓她喝了幾口酒。

    然後卡門為她披上鬥篷,把她送出門外,随手用門闩把門拴好。

    等到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時,卡門像個瘋子般的又是跳舞又是笑,嘴裡唱着:“你是我的羅姆,我是你的羅密③。

    ”我呀,我站在屋子中間,手裡捧着一大堆買來的東西,不知往哪裡放才好。

    她把所有東西全都扔到地上,跳起來摟着我的脖子,對我說:“我還我的債,我還我的債!這是加萊④的規矩!“啊!先生,這一天!……我一想到這一天就忘記了還有第二天。

     ①這是安達盧西亞出産的一種清淡白酒。

     ②國王唐佩德羅,我們稱之為“殘暴的人”,而王後“天主教徒伊莎貝拉”總是稱他為“擁護正義的人“,他喜歡黑夜在塞維利亞的街道上溜達,惹事生非,如同回教國王哈隆-阿裡-拉希德一樣,有一天晚上,他在一條僻靜的街道上同一個對戀人唱夜曲的男子吵起嘴來。

    大家動武,國王把這個情郎殺死了。

    有一個老太婆聽見了擊劍聲,把腦袋從窗門裡伸出來,手裡拿着一盞小燈,照亮了當時的場面。

    我們知道,國王佩德羅,雖然身手敏捷而強健,卻有一個古怪的身體上的缺點。

    他走起路來,膝蓋格格作響。

    老太婆一聽這個格格的響聲就能聽出是他。

    第二天,當值班的“二十四”來對國王彙報說:“陛下,昨晚有人在某街上決鬥,其中一個決鬥者己死亡。

    ”——“你查到兇手沒有?”——“查到了,陛下。

    “——”為什麼還沒有處罰兇手?——“陛下,小臣在等待你的命令。

    ”——“執行法津吧。

     “國王剛頒布過一條法令,凡是決鬥的人都應斬首,首級放在決鬥地點示衆。

    那個“二十四”把案件處理得十分聰明。

    他把國王的一個雕像的腦袋鋸下,放在出事地點那條街的一個壁龛中示衆。

    國王和塞維利亞的所有居民都認為處理得很好。

    這條街就以老太婆的燈來命名,因為老太婆是這件事的唯一目證。

    ——以上是民間傳說,蘇尼加叙述這件事稍有不同(參閱《塞維利亞編年史》第二卷第136頁)。

    不管怎樣,在塞維利亞的确有一條燈街,這條街上有一個半身石像據說就是唐佩德羅的像。

    不幸的是,這半身像是近代作品。

    舊的雕像在17世紀時已經剝落,當時的市政府就換上了我們們今天看到的那尊雕像。

    ——原注。

     唐佩德羅(1334—1369)是卡斯蒂利亞的國王,曾經殘酷鎮壓不願服從國王中央權力的反叛諸侯,在西班牙流傳着不少關于他的傳說。

    梅裡美對他的為人和政治活動很感興趣,1848年寫了曆史研究著作《唐佩德羅一世》。

     “天主教徒伊莎貝拉”(1451—1504),卡斯蒂利亞女王,在位期間完成了西班牙在中央集權下的政治統一大業。

     哈隆—阿裡—拉希德(266—809),巴格達的回教國王,據《一千零一夜》一書記載,他曾夜巡巴格達,考察臣民的思想。

     ③波希米亞語,羅姆意思是丈夫,羅密意思是妻子。

    ——原注。

     ④這是波希米亞人稱呼他們自己的詞。

    男的為加羅,女的為加裡,男女多數為加萊,意思是“黑”。

    ——原注。

     強盜說到這裡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重新點燃了他的雪茄又說下去: 這一整天我們在一起度過,又吃又唱,還做其它事情。

    她像一個6歲的小孩那樣吃夠糖果以後,大把大把地把剩下的糖果塞進老太婆的水壺。

    “這是給她制點果子露,”她說。

    她把甜蛋黃壓碎以後扔到牆上,“這是叫蒼蠅不要來打攪我們,”她說……一切惡作劇和無聊的蠢事她都做得出來。

    我對她說我想看她跳舞。

    可是到哪裡去找響闆呢?她馬上拿起老太婆唯一的一隻盆子,把它打成碎片,用這些碎片敲起來,跳起羅馬裡舞,碎片在她手裡簡直像黑檀木和象牙制的響闆一樣靈巧。

    我向您擔保,跟這樣一個姑娘在一起是不會感到厭倦的。

    黑夜來臨了,我聽見了歸營的鼓聲。

     “我得回軍營聽候點名了,”我對她說。

     “回到軍營?”她用輕蔑的神氣說:“你原來是一個黑奴,讓人拿着棍子趕着走嗎?你真是一隻金絲雀,你的衣服同性格都同金絲雀沒有兩樣①。

    你走吧,你的膽子比母雞還小。

    ” 我留了下來,準備接受禁閉的處罰。

    第二天早上,是她先提我們分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