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聖巴托羅缪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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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醒了。

     最先醒的是小姑娘。

     孩子醒來就像是花朵開放,清新的靈魂似乎散發出芬香。

     才一歲零八個月的若爾熱特最小,五月份她還在吃奶呢。

    現在她擡起小腦袋,坐了起來,瞧着自己的腳,牙牙學語。

     一縷晨光照着她的搖籃,很難說呈粉紅色的是她的小腳呢還是曙光。

     另外兩個孩子還在睡。

    男人睡得死。

    若爾熱特快活而平靜地牙牙學語。

     勒内-讓是棕色頭發,胖阿蘭是褐色頭發,若爾熱特是金色頭發。

    不同的顔色與孩子的年齡有關,長大後會變的。

    勒内-讓像位小小的大力士,兩手枕着眼睛俯身睡着。

    胖阿蘭的兩條腿伸到了小床外。

     三個孩子都衣衫褴樓。

    紅色無檐帽營當初給他們的衣服已破爛不堪。

    他們身上穿的連襯衣都算不上,男孩子們幾乎赤身露體,吉爾熱特身上裹着舊裙子的破片。

    誰照料這些孩子?不知道。

    他們沒有母親。

    野蠻的農民戰士們帶着他們從一座森林轉到另一座森林,給他們一份湯喝,僅此而已。

    孩子們就這樣湊湊合合地活了下來。

    誰都是他們的主人,誰也不是他們的父親。

    破衣爛衫的孩子們沉浸在光輝裡,十分可愛。

     若爾熱特牙牙學語。

     孩童牙牙學語就像小鳥在吟唱。

    這是同一首頌歌。

    模糊的、含混的、深刻的頌歌。

    孩童比小鳥多一樣東西,即他面臨的陰暗命運。

    因此大人們在傾聽孩童的歡樂歌聲時感到憂愁。

    世上最崇高的贊歌就是人類心靈在孩童唇間的咿呀聲。

    這種模糊不清的輕語來自尚處于本能狀态的思想,它包含某種對永恒正義的下意識呼喚。

    也許這是走進人世之前的抗議,卑微得令人心碎的抗議。

    無知的孩子在向無限的宇宙微笑,這弱小無助的生靈将來的命運會危及天地萬物。

    如果發生不幸,那将是對信任的背叛。

     孩童的咿呀學語,大于話語也小于話語。

    這不是音符,但這是歌曲;這不是音節,但這是語言。

    喃喃低語聲從天上開始,在地上永不停止。

    在誕生以前它就開始了,它繼續着,延續着。

    它包含了孩童是大使時所說的話,以及孩童将來成年時将要說的話。

    搖籃擁有一個昨天,正如墳墓擁有一個明天。

    這個明天和這個昨天的雙重未知數交混在牙牙學語中。

    沒有什麼能比這個粉紅色心靈中的巨大陰影更能證明神、永恒、責任以及命運的雙重性。

     若爾熱特的低語并不使她憂愁,她那美麗的臉上是一片笑容。

    她的嘴在笑,眼睛在笑,臉腮上的酒窩也在笑。

    笑容顯示出晨光的神秘承諾。

    心靈信仰光輝。

    天空是藍的,天氣暖和而晴朗。

    這個纖弱的女孩,雖然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認識,什麼也不明白,懶洋洋地浸沉在并非思想的夢幻中,但她感到安全,因為她周圍是大自然,是正直的樹木、誠實的青草、純潔平靜的田野,還有小鳥、泉水、飛蟲、樹葉的聲音,而這一切都沐浴在天真無邪的陽光下。

     在若爾熱特之後,最大的孩子,四歲的勒内-讓也醒了。

    他站了起來,頗有男子氣地跨出搖籃,看到了那盆湯,毫不驚奇,坐在地上吃了起來。

     吉爾熱特的牙牙學語并未驚醒胖阿蘭,但木勺碰湯盆的聲音卻使他突然翻過身來。

    他睜開眼睛。

    這個三歲的孩子看到了自己的湯盆,他伸手就夠得着它,他沒有跨出小床,而是将湯盆拿來放在膝上,一手握着木勺,像勒内-讓一樣吃了起來。

     若爾熱特沒有聽見他們,她的聲音抑揚頓挫,仿佛是夢幻在輕輕搖蕩。

    她睜着大服朝上看,這是神奇的眼睛,因為不論孩童頭上是天花闆還是拱頂,她眼中反射的是天空。

     勒内-讓吃完後,用勺子刮淨盆底,然後任重地說: “我吃完了。

    ” 若爾熱特從夢幻中驚醒,說道: “娃娃。

    ” 她看到勒内-讓已經吃完,胖阿蘭正在吃,便拿起身旁的湯盆,吃了起來,但常常将木勺送到耳邊而不是嘴邊。

     有時她摒棄了文明,用手抓着吃。

     胖阿蘭像哥哥一樣刮淨盆底後,去找哥哥,在他後面跑。

     突然,從窗外,從下面,從森林方向傳來一聲軍号,一聲高昂和嚴厲的軍樂。

    接着,塔頂上響起一聲喇叭與之應和。

     這一次是軍号在呼叫,喇叭在回答。

     響起了第二聲軍号,引起了第二聲喇叭。

     接着,從森林邊沿傳來一個遙遠但精确的聲音,十分清晰: “土匪們!我警告你們。

    如果在日落以前你們還不投降,我們就要進攻了。

    ” 塔頂平台上一個響雷般的聲音在回答: “你們進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