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巨劍号輕巡航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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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交混在一起的英國和法國 一七九三年春,當法蘭西的國土四面受敵,吉倫特派的失勢成為感人的趣聞時,在芒什海峽的群島上發生了下面這件事—— ①蘇格蘭人所特有的戰劍。

     六月一日傍晚,太陽落山前大約一小時,在澤西島上一個名叫晚安的荒涼小海灣裡,一艘巡航艦正揚帆出航。

    此刻霧氣彌漫,出海航行十分危險,因此對逃跑是最有利不過了。

    船上的人員是法國人,但船屬于仿佛為了警戒而駐守澤西島東端的英國小艦隊。

    指揮艦隊的是布伊翁家族的圖爾多韋尼親王,巡航艦正是奉他之命去執行一項緊急而特殊的使命。

     這艘巡航艦在領港協會注冊為巨劍号。

    它外貌是貨船,其實是戰艦。

    它像商船一樣笨重、平和,但你千萬可别上當。

    它是為了雙重目的而建造的:詭計和武力。

    能騙就騙,騙不了就打。

    為了執行今夜的任務,二層艙裡裝的是三十門大口徑短炮。

    也許考慮到風暴,也許更為了使船顯得溫厚可親,大炮都隐蔽了起來,被三條鐵鍊固定位,前身靠在堵住的艙口上,從外面什麼也看不見。

    舷窗堵住了,艙門蓋上了,仿佛給這艘巡航艦戴上了面具。

    正規巡航艦隻是在甲闆上設置大炮,而這艘為了奇襲和陷阱而設計的巡航艦,甲闆上沒有大炮,我們剛才看到,它的大炮設置在二層艙裡。

    巨劍号的外形粗大而矮壯,但速度極快。

    它的船體在英國海軍中最為堅固,戰鬥力幾乎不亞于驅逐艦。

    它沒有後桅,隻有一個帶簡單小桅帆的小桅。

    舵的形狀相當講究,十分罕見,隻有一個幾乎獨一無二的彎曲肋骨,南安普敦造船廠為它花去了五百英鎊。

     船上的人員全部是法國人,有流亡國外的軍官和開小差的水手。

    他們都是精選出來的:好水手、好士兵、好保皇派。

    他們崇拜三件東西:船、劍、國王。

     除了船員以外,船上還有半個海軍步兵營,必要時他們可以登陸。

     巨劍号的船長是布瓦貝爾特洛伯爵,他曾獲聖路易騎士勳章,是舊日皇家海軍中一名優秀軍官。

    大副是拉維厄維爾騎士,曾在王室衛隊中指揮奧什①任中士的那個連隊。

    駕駛員是澤西島最精明的舵手菲利普-格拉誇爾—— ①法國将軍(一七六八-一七九七),曾擊敗登陸法國的流亡貴族(一七九五)。

     人們猜到這艘船要去執行不同尋常的任務。

    的确,剛才有一個人上了船,神情仿佛是去做一件特殊的事。

    他是一位高大健壯的老人,身體挺得直直的,面孔嚴肅,顯得既年老又年輕,很難猜出他的年齡。

    這種人雖然老邁卻精力充沛,白發蒼蒼卻目光炯炯,論精力有四十歲,論威望有八十歲。

    他跨上船時,身上那件出海穿的大衣微微張開,露出裡面那條名叫布拉古-布拉的寬大長褲,帶腿套的長靴以及山羊皮上衣,這種上衣的面子是鑲有絲花邊的皮革,裡子是橫七豎八的粗毛。

    這是布列塔尼農民的裝束。

    這種老式的布列塔尼上衣有兩種用途:節慶和勞動。

    它可以兩面穿,或是毛面朝外,或是繡面朝外;平時是獸皮,星期天是盛裝。

    這位老人身上的農民服裝似乎已經穿了很久,兩膝和兩肘都磨損了,仿佛更增加了這種故意制造的真實性。

    出海穿的大衣是用粗料子做的,很像是漁夫的破衣。

    老人戴一頂時新的圓帽,帽頂很大,帽檐很寬,将帽子拉低就像鄉下人,在帽子一側插上标志縧子,就像軍人。

    老人像農民一樣将帽子拉低,既無縧子也無标志。

     澤西島總督巴爾卡拉斯勳爵和圖爾多韋尼親王親自将老人送到船上安頓下來。

    “王公們的密探,曾為國王的大弟弟阿爾圖瓦伯爵當保缥的熱朗布爾親自安排老人的艙室,甚至周到而恭敬地提着箱子跟在老人後面,雖然他本人也是地道的貴族。

    離船上岸時,他對那位農民深深一鞠躬,巴爾卡拉斯勳爵對老人說:“祝您成功,将軍。

    ”圖爾多韋尼親王也說:“再見了,表兄。

    ” “農民”,船員們立刻在短促的交談中用這個名字來稱呼那位乘客。

    他們并不知道更多的事,但他們明白這位農民并不是農民,就像他們的戰艦不是貨船一樣。

     風不大。

    巨劍号離開晚安灣,駛過布萊灣,搶風航行,過了一會兒在逐漸深濃的夜色中漸漸縮小,最後完全消失。

     一小時以後,熱朗布爾回到聖埃利埃家中,通過南安普敦的信使,向約克公爵總部的阿爾圖瓦伯爵發出一封快信: 閣下:已經出發。

    成功在望。

    一周内,格朗維爾至聖馬洛的整個海岸将燃燒起來。

     四天前,來格朗維爾視察瑟堡海防軍的馬思省代表①普裡厄爾曾從密使手中收到信件,字迹與前一封快信相同,内容如下:—— ①即國民公會派駐各地及軍中的特派員。

     代表公民:設有隐蔽炮台的巨封号戰艦将于六月一日漲潮時分出發,将一個人送到法國海岸。

    此人的特征如下:高大、年老、白發、農民裝束、貴族的手。

    明日我再詳告。

    他将于二日清晨登陸。

    通知巡航隊截獲戰艦,将此人斬首。

     二被黑夜籠罩的船和乘客 巨劍号沒有向南朝聖卡特琳駛去,而是船頭朝北然後又向西繞行,果斷地駛進瑟克島和澤西島之間稱作迷航通道的海峽。

    當時兩岸都沒有燈塔。

     太陽完全下山了。

    夜很黑,比一般的夏夜更黑。

    這是月夜,但是厚厚的,不像夏季而像秋季的雲層将天空遮住了,看來隻有當月亮在天邊沉落時,它才露面。

    幾片烏雲懸吊在霧氣迷茫的海面上。

     這深沉的黑暗是天賜良機。

     駕駛員格拉誇爾的意圖是從澤西島右邊,蓋爾内西島左邊繞過去,大膽地航行在哈諾艾和多佛爾的礁石之間,駛問聖馬洛海岸的某個港灣。

    這條航線比走曼吉埃礁的航線要長,但是更安全,因為法國巡邏隊的警戒重點通常是聖埃利埃和格朗維爾之間。

     如果順風,不出意外,升起全部船帆的話,格拉誇爾估計在天亮以前可以抵達法國海岸。

     一切順利;巨劍号駛過了大鼻角。

    将近九點鐘時,用海員的話說,天氣開始賭氣了。

    起了風浪,好在這是順風,海浪雖大,但不兇猛。

    然而,有時海浪打上船頭。

     被巴爾卡拉斯勳爵稱作将軍、被圖爾多韋尼親王稱作表兄的那位“農民”安詳而嚴肅地在甲闆上踱步,行走自如,仿佛沒有感覺到船的颠簸。

    有時他從外衣口袋裡掏出一塊巧克力,掰下一小塊吃。

    他雖然滿頭白發,但牙齒仍然完好。

     他不和任何人說話,有時隻和船長說幾個字,船長畢恭畢敬地聽着,似乎認為這位乘客比自己更有權指揮。

     在濃霧的掩護下,巨劍号巧妙地順着澤西島北坡長長的峭壁行駛,有時貼近岸邊,因為在澤西島和瑟克島之間是可怕的皮埃爾德裡克礁石。

    格拉誇爾站在船舵前,-一指出拉格雷夫德裡克礁、大鼻角。

    普萊蒙礁;船穿行在這些礁石之間,可以說是摸索前進,但十分穩妥,舵手仿佛在自己家中,對大洋了如指掌。

    巨劍号船頭沒有燈光,惟恐在這受監視的海域被人發覺。

    大霧是值得慶幸的機會。

    船抵大埃塔克時,濃霧彌漫,連高高的石柱都難以看清,隻聽見聖烏昂鐘樓敲十點鐘,這表明一直是順風。

    一切順利。

    由于貼近拉科爾比埃爾,海浪變得洶湧起來。

     十點鐘以後不久,布瓦貝爾特洛伯爵和拉維厄維爾騎士将那位農民裝束的老人送回艙室,也就是船長本人的艙室。

    老人進去時,低聲對他們說: “你們是知道的,先生們,必須保密。

    在爆發以前保持沉默。

    這裡隻有你們知道我的名字。

    ” “我們會守口如瓶。

    ”布瓦貝爾特洛伯爵說。

     “而我,即使面對死亡,我也不會說的。

    ”老人說。

     然後他走進艙室。

     三交混在一起的貴族和平民 船長和大副又回到甲闆上,肩并肩走着,一面在交談。

    他們顯然在談論那位乘客。

    下面就是被海風吹到黑暗中的談話的大緻内容。

     布瓦貝爾特洛湊到拉維厄維爾耳邊低聲說: “我們看看他能不能當軍事領袖。

    ” 拉維厄維爾回答說: “目前他是王公。

    ” “算是吧。

    ” “在法國是貴族,但在布列塔尼是親王。

    ” “就像拉特雷穆瓦伊家族、羅昂家族一樣。

    ” “他是他們的盟友。

    ” 布瓦貝爾特洛又說: “在法國,在國王的華麗馬車裡,他是侯爵,就像我是伯爵,你是騎上一樣。

    ” “華麗馬車時代早已過去了。

    ”拉維厄維爾大聲說,“現在我們是在墳墓裡。

    ” 沉默。

     布瓦貝爾特洛接着說: “找不到法國親王,隻好找布列塔尼親王了。

    ” “沒有斑鸫……不,沒有雄鷹,隻好找烏鴉了。

    ” “我甯可要秃骛。

    ”布瓦貝爾特洛說。

     “那當然!有尖利的嘴和爪子。

    ” “我們看看吧。

    ” “對,”拉維厄維爾又說,“我們應該有軍事領袖了。

    我同意丹代尼阿克的看法:軍事領袖和火藥!是的,船長,我幾乎認識所有的軍事領袖,有才幹的和沒有才幹的,昨天的、今天的和明天的,但是沒有一個人具有我們所需要的戰争才幹。

    在那個見鬼的旺代地區,我們需要的是将軍兼檢察官。

    必須騷擾敵人,與他們争奪磨坊、灌木叢、溝渠和五子,與他們搗亂,利用一切,抓住一切,多殺人以做效尤,不能打瞌睡,也不能手軟。

    在農民軍隊裡,現在隻有英雄,沒有首領。

    德-埃爾貝一文不值,勒斯居爾有病,邦尚心慈手軟,他是好心人,但這很愚蠢。

    拉羅什雅克蘭是很好的少尉,西爾茲善于平原作戰,不善于遊擊戰,卡特利諾是幼稚的大車夫,斯多弗萊是狡猾的獵場看守,貝拉爾無能,布蘭維利埃可笑,夏雷特可惡,還有剃須匠加斯東,真他媽的莫名其妙,如果讓理發匠來指揮貴族,那我們和共和派又有什麼區别呢,我們又何必和革命派争吵不休呢?” “這是因為可惡的革命也傳染到我們身上了。

    ” “法國染上了疥瘡。

    ” “第三等級這塊疥瘡。

    ”布瓦貝爾特洛說,“隻有英國能使我們擺脫困境。

    ” “毫無疑問,英國會成功的,船長。

    ” “在這以前情形可不太妙。

    ” “是呀,處處都是鄉巴佬。

    在君主制下,德-莫勒弗裡埃先生從前的獵場看守人斯多弗萊當上了統率全軍的将軍,在共和制下,德-卡斯特裡公爵的看門人的兒子帕什當上了部長,真是旗鼓相當!旺代的交戰雙方也真古怪,